在半晌的沉默後,白衣忽然舉起了手中茶杯,仰首一飲而盡。
“是小生失言了。”他放下茶杯,輕輕甩開垂至臉頰前的青絲,往身前灰袍淡笑道:“待我將燕姑娘送回蘭亭後,便回孟嶽。”
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地朝白裙微揚了下唇角。
少女眨了眨雙眼,輕握指尖,似有言語想說,卻又終是輕抿唇瓣,欲說還休,只是俯首,用細若蚊蠅的聲音,朝著白衣小聲道了句“謝謝”。
“這樣才對!”便見那身形魁梧的百人敵一抱雙拳,衝白衣道:“對了,王公子若要回蘭亭的話,殷正倒也可一同前去。”
殷少驀地發怔,趕緊側首看向自己的叔叔,急聲道:“叔,你認真的?咱兩日前在凝林山上不差點還——”
“哎!那時叔叔是因為許久沒和奇門高手交過手了,拳法技藝難免有些生疏,便吃了一塹。”殷正爽朗地笑了幾聲,握了握纏著繃帶的雙拳,道:“不過這兩日間,多虧了鴆家的治療,身中的氣息又久違地舒暢了起來——叔叔敢說,現在就算要與三個玩傀儡的打,也不在話下!”
殷少一驚。
那玩傀儡的,怎麼說也是‘七雄’之一吧?說與三個七雄對打,也太誇張了些……可叔叔他,本又不是說大話的人……
他撓了撓脖頸。
敢情那玩傀儡的,真的不算多麼厲害?
“多謝前輩了。”
就見白衣清笑幾聲,朝著殷正頷首拱手,笑道:“不過蘭亭一行,有小生陪著燕姑娘便好——不是小生自誇,只要不是那扶家家主親自出手,小生多半能遊刃有餘;若是那扶家家主親自出手,小生也定能尋到辦法,化險為夷的。”
殷正哈哈笑,立刻道了句‘閣下說得有理’。
一旁的鑲花窗下,盤膝坐於棋盤旁的周易垂眉瞥了眼其手中黑棍,淡淡道:“憑這柄青禾?”
白衣稍稍挑眉,立即笑道:“憑這柄青禾。”
言者自然。
可聽者,卻是沒有這份鎮定了。
就見那明鏡前的紫白二裙面露驚色,紛紛朝其手中劍望來;而身著黑衣、並非身為奇門中人的張閃李詩也都詫異不已,想一睹那青禾劍的尊榮,卻因為二人皆站於白衣身後,只能窺見那黑棍的稍許。
案桌前的上善倒是沒有任何意外的模樣,依然在不緊不慢地提壺倒茶,小心的不讓那茶水溢位杯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這份驚訝,全都贈給了那佩玉灰袍的緣故。
殷少霎時若白日見鬼般,渾身一顫,打了個哆嗦,左手倏然捂住了貼著膏藥的臉頰。
青、青禾劍?!
殷少大驚失色,兩顆眼珠死死地瞪著那根看上去好生樸素、全然不起眼的黑色木棍,冷不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它、它就是那一劍讓整個江南顆粒無收的青禾?
我、我好像還被它給打過臉來著……
該不會!本少爺的尊榮,就、就要——
“‘青禾劍,不出則已’。”王滿修瞥了眼花容失色的殷少一眼,聳肩笑道:“沒出鞘的時候,實則就跟根普通的打狗棒差不多,不會讓少爺您破了相的,別擔心。”
殷少驚魂稍定,摸著臉上的膏藥,點了點頭:“好!好!太、太好了……嗯?等等!你說誰是狗呢?”
眾人粲然一笑,屋內頓時沒了先前的沉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待眾人靜聲之際,就見那豐腴紫裙輕踏半步上前,與白衣道:“那公子,打算何時啟程呢?”
王滿修稍稍眨眼,輕吸一息,感受著身中氣息的流轉,微笑答道:“便這兩日間吧。”
“這麼急?你傷都還沒好吧?”殷少眯眼打量了幾眼其胸口傷勢,說道:“不如在這真煌城修養上幾日,再做出行考慮——有家主大人在,你就放寬心些,好好歇息,待傷好了再與鍾離姑娘一同回蘭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