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有試著將真氣自人中、人迎穴處即引向極泉,卻仍是不得。反覆試之,終無所獲,遂不再堅持。他想此事心急不得,慢慢來,總有法子。
次日一早,公孫娥告辭。段有知其性情剛烈,對敵不留餘手,當初在瑞安府時不便說甚麼,如今已成師徒,便委婉囑其遇敵儘量勿斃,以免錯殺,又資以錢物。公孫娥拜辭而去。
段有便在洛陽盤桓幾日,每日帶著遊老大、湯黑子、鄧魚兒三人逛街穿巷,一為斟酌營生,二為熟悉洛陽風土人情,更為主要的則是找尋玲兒。段有心內,總在希冀玲兒忽然出現。他有時覺得,千辛萬苦尋找,或許得於不經意間,轉個街角,說不定就能與玲兒相遇。
這日午間,四人逛至一處茶肆。此茶肆位於城內一角,地處偏僻,卻頗為熱鬧,偌大一個敞間,幾無虛座,鬧哄哄的,大多客人長相粗豪,佩刀帶棍,卻是一處江湖人士集聚之地。
四人剛跨進門,即有小二迎上前來,引至一張空桌坐下,先言明此茶肆不供酒,亦不許客人在此飲酒,只供茶與羊雜,外帶大餅。
遊老大點了四碗羊雜,八個大餅,一壺茶,回頭一看段有,卻見他呼吸急促,滿臉漲紅,睜眼望著屋子一端。
就見段有目不轉睛,徑直走去。屋子那端,是一小戲臺,戲臺一角,側身坐著一叟一女,那女子身材瘦小,側臉清秀,腮有酒窩,年約十三四歲,懷抱琵琶。
見段有近前,那老叟與少女皆起身行禮,老叟問道:“這位公子,可要點曲?”
段有一看那少女正面,心即失望:明明看是玲兒,近前一瞅,卻有區別。玲兒眼大靈動,兩眉正中有一小小朱砂痣,此女孩卻無。除此之外,長相竟與玲兒一般無二。
段有嘆口氣,問那女孩:“小妹,你是哪裡人氏,可曾見過與你長相、年歲相同之人?”
女孩搖搖頭,報了籍貫、姓名,乃是江浙人,老叟是其爺爺。
段有點了一曲“昭君出塞”,給了雙倍價錢,即轉身回走。
那女孩將懷中琵琶頂於頜下,舉起纖手,剛彈得兩聲,就聽門口傳來哈哈爆笑聲,三個身穿羊皮襖的大漢闖進門來,打斷了琵琶聲。
三人高聲嚷嚷,要酒要肉,其帶頭之人高鼻深目,粗聲大氣,聽小二說店內禁酒,怒道:“大爺我以酒當飯,何人不知?你個鳥店,既不賣酒,開了做甚!”一扭頭,看見臺上女孩,口中“欸——”一聲,從腰間取出一皮囊,說道,“你不賣酒,大爺自有,馬奶子酒,小姑娘過來,陪大爺喝兩碗。”說著跨步過去。
小二忙擋其前面,卻被一撞而倒,同來兩個漢子撲上,架起小二,向門口摔去,一屋之人皆驚呼一聲,卻無人出面喝止三人。
那大漢躍身臺上,伸出毛茸茸大手,就要抓向女孩,突然,臂間一疼,整條手臂即軟塌塌垂下,一粒拇指大小的石子從臂間落下,“當——”地一聲跌於戲臺木板上。
大漢怔於臺上,一屋人“哄——”地一聲,聒噪聲起。大漢扭頭一掃,屋中又鴉雀無聲。一屋江湖漢子,顯然忌憚這大漢。
那石子便是段有彈出。其時他剛回座,尚未坐下,見這大漢粗野,即側身彈出一石,方施然而坐,一屋人皆不知石子從何而至,就連身邊遊老大、湯黑子、鄧魚兒三人,也未發覺段有出手。三人也不知師父有此彈石神功。
臺上大漢掃了屋內一圈,嘴巴張了一張,終未出聲,同來二人也杵於當地,大氣不敢出。
就在此時,臺上一角,棉布門簾一掀,一個長相儒雅的中年人緩步走出,從地上撿起石子,揣於腰間,向高鼻大漢抱拳而道:“陸堂主請了,小店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那高鼻大漢卻是羯幫洛陽堂堂主陸聞鼓,剛從漠北而來,新近接任。一聽對方認得自己,先是一喜,繼而惶惶,想要抱拳還禮,右臂卻抬不起來,只得作罷,問道:“你是店主,請問高姓大名?”
中年人說:“在下賤名,不足掛齒,還請陸堂主勿將今日之事放於心上。”說著將一個金元寶塞於陸聞鼓左手,“陸堂主光臨敝店,未曾遠迎,區區薄禮,請勿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