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姿態閒適,彷彿在閒聊,似乎在回應他的問話,躺在榻上的洛意驟然皺緊眉頭,低聲嗚咽。
數日之前,洛意確實在夢中沉淪,夢裡的一切都很光怪陸離,她彷彿旁觀者,回顧了自己在現實世界短暫的一生。
她旁觀自己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在孤兒院中長大,與旁邊的小孩格格不入,受盡欺凌,終日渴望著能翻過這高高的籬笆,去到外面的世界。
終有一日,她終於被領養到一個相當健全的家庭,養父養母對她很好,還有一個尚在襁褓的小弟。
原以為一切都會走上正軌,她能過上健全的人生,卻不想這一家如此倒黴,被仇家暗地裡虐殺,洛意逃過一劫,帶著滿心仇恨被送回福利院,直至長至成人。
為了復仇,為了心中那一丁點的溫暖,她將自己鍛鍊成刀,鋒利無比。
其實從小她就發現自己的反應比尋常人敏銳不知多少倍,拿槍拿刀也像吃飯一樣,感覺信手拈來,很熟悉。
因此,她去從軍,沒日沒夜的訓練,不用多久各項指標都以最高分拔尖,在整個軍校都脫穎而出。
緊接著就被挖走,接受特殊訓練,接受暗殺任務變成特工,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沒有任何身份和痕跡。
直到有一天,她終於將仇人手刃,將對方施展在自己家人身上的手法,一樣一樣的還回去,直到對方被凌虐致死。
並且消失匿跡,不被任何人知道。
完成復仇並未讓她解脫,相反還極度痛苦,當時還很年輕的她偷偷躲著,吐了,並蜷縮在角落裡哭著睡過去。
人生最後幾年,她變得極其麻木,她成了最優秀的特工,只做最刁鑽的任務,目的只有一個,便是提早退休過上普通人的日子,但這一天卻遲遲沒有到來,直到在最後一次任務中喪命。
子彈穿入眉心那一刻她是沒感覺的,只覺腦子發白。
畫面一轉,眼前的世界變換成古色古香,就是角度有些不對,好像什麼都變得
很龐大。
她待在一個很香很軟的懷抱中,周圍有很多人環繞,有一段很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細語。
這種感覺很奇妙,洛意發覺自己應該是個嬰兒,因為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所有的東西都是模糊的,腦子裡也並不能思考,很多事也無法理解,但她確實有這種親切的感受,胸臆之間神騰起酸楚、懷念以及濃濃的依賴。
眨眼的功夫,彷彿已過千年,她跟著這個嬰兒在眨眼的功夫就感受過這世間最至誠的母愛,卻在轉眼的工夫感受人間煉獄。
周圍火焰沖天,狼煙四起,慘叫呼救的聲音聲聲入耳,這具身體的孃親還抱著她疲於奔命,眼淚或者是別的東西在她臉上蔓延,她感受到耳邊聲音中的慌亂和悲傷,伸出小小的手想給予對方一點點安慰。
觸手溫軟,但是最終,她小小的嘴還是被撬開,有一些苦澀的東西流入喉中,緊接著,彷彿要摧毀全身每一個細胞般的劇烈痛楚席捲而來。
痛到極致的時候她恨不得死過去,她難以相信,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要如何挺過這樣的等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