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山陽侯府。
這個三進的府邸,已經不夠山陽侯李琨折騰了。
正堂、花廳、暖閣、水榭還有寢居,在每個地方滯留超過一個時辰,他便會躁動發狂,總覺得四下裡都是亂飛的兇器,要害他性命,定要換個地方,安撫大半個時辰之後,才能稍稍安定下來。
一開始,府中上下,還會聽到他大聲嚷嚷。
後來,每到了發作的時候,便只有嗚嗚聲。
隨身伺候的小廝親隨,上前將一顆核桃塞到了他嘴裡。
這是他自己的命令,因為他失控之下,嚷嚷出來的人,有權策,有太平公主,有薛崇簡,偶爾還有武后,任何一個,都足夠讓山陽侯府血流成河。
在山陽侯府各色建築中挪來挪去,惶惶不可終日,到後來,這些建築,他都漸漸熟悉了起來,癲狂之下,死活不肯再進去。
起初他的妻妾子女還打算用強,或捆綁,或關了起來,到後頭,卻發現,他是真的恐懼,手指撓牆撓門,十指血肉模糊,嘴裡堵著核桃,無法發聲,眼角有淚水滑落。
終究不忍,好在隔壁就是他故去的兄長,成王李千里的宅邸,與山陽侯府有角門相連,他不進山陽侯府的建築,便將他放入成王府,在各處輪換撲騰,熬過一日算一日。
成王府旁,有出精巧的別業。
主人修了此處,不是為了居家常住,而是為了賞心悅目,靜養休憩,宅邸只是個獨院兒,但小而不簡單,內裡亭臺樓閣,花石佈置,獨具匠心,曲徑通幽,景緻四季不見凋零。
這處別業,前不久,讓一個神都豪商以極高的價格買了下來。
別業的主人並不缺錢,但缺權勢,這樁買賣,是長安留守府司馬王之鹹關照的。
買下之後,豪商遣散所有奴僕,門戶大開,揚長而去。
幾波勁裝壯漢,前後腳入駐了這裡。
今日月升時分,又來了一乘軟轎,掛著粉色的帷帳,裝點著不少秀氣的飾物,不時傳出一股甜膩的幽香,裡頭的人,當是個風情女子。
“殿下,到地方了,降龍說的,就是這裡了”影奴邁步上前,揭開了轎簾。
裡頭坐著的,正是安樂公主李裹兒。
這位天之嬌女,此時正盤膝坐著,拿著一塊番瓜往嘴裡塞,紅豔豔的嘴唇上塗了一層淺黃色的汁液,嘴角邊還懸著一顆同色的水珠,加上她美豔無匹的面容,明眸善睞的雙眸,幽暗的黃昏天色掩映下,顯得魅惑萬般,勾魂攝魄。
饒是影奴女子之身,也有一剎那,面紅耳熱,趕忙垂下頭去,不敢多看。
李裹兒渾然不覺,拿起錦帕,細細擦拭了紅唇,又在青蔥玉手上抹了一把,不拘小節的動作,由她做出來,都是賞心悅目。
“走,瞧瞧去,且看他們可有三頭六臂?”李裹兒踩著腳踏下了轎子,皺著嬌俏的瓊鼻,很是不服氣。
以往的崢嶸歲月,大兄手底下的暗人,可是給她留下了不少難忘的記憶。
“殿下,請”降龍羅漢迎了出來,將李裹兒請進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