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宮,仙居殿。
朝會過後,權策私下請見,為杜審言之事。
“為免引發物議,臣等有意混淆視聽,以一路車馬走明路,大張旗鼓,往神都來,到神都之後,設法當眾開箱,以安人心”權策將與杜審言擬定的計劃和盤托出,“旁的車馬,化整為零,將巨量銅錢登記造冊,運往地方”
“唔”武后將他拉到身邊坐下,攬著他的後背輕拍,笑問道,“這錢帛之事,竟也有如行軍打仗一般,驚心動魄”
“只是,銅錢可無聲息散往地方,到神都後,也自有開箱證偽,但這大張旗鼓,一路行來的物議,又如何控制?”
卻是一針見血。
權策肅容道,“陛下,崇行與西域商賈通商,籠絡了些粟特人,他們做的營生,就是與錢帛金銀有關,放貸匯兌,觸角深廣,頗有心得,在大周商界,首屈一指,可令他們放出些爭議風聲,擾亂輿論,令民間有所狐疑……”
“到時候,許是不用臣刻意設計,也會有人想方設法弄些意外,查探車隊虛實”
“粟特人?”武后眉眼一立,似是難以置信,“你是朕朝中驕子,思慮深遠,能見微知著,只是尋常,粟特人怎會也有如此能耐?”
權策抿嘴一笑,露出些羞赧模樣,“陛下,臣本無長材,得陛下信重,僥倖做些事情,粟特人經商乃是世代傳統,也有些天分在內,專長於此,不足為奇,不管他有何能耐,終要落入陛下彀中,為陛下效力”
武后咯咯嬌笑,側身扯了扯他的臉頰,歪頭靠在他肩上,“就你嘴甜,那你且說道說道,不裝銅錢,那箱子裡頭,放些什麼東西,能糊弄過去?”
權策微微一頓,本想著避諱,又覺得無謂,“陛下,安東都護府成立有年,養民已久,也該有所報效,可密令權瀧,進貢一批皮毛山珍入京,安東都護府所在,雖山嶺眾多,比不得中原肥沃,頗有一些難得山珍,尤以野山參為甚,此物堪稱百草之王,些少一片,便可滋補養元,延年益壽”
“哦?呵呵,難為你一片孝心”武后並未多在意,闔上雙目,在他肩頭上偎了良久,“此事首尾,你拿捏酌定便可,不必事事稟奏,朕都依你”
“是,陛下”權策輕聲應諾,沉吟片刻,開口道,“陛下,杜審言此行,有些勞績,照理,應有所褒獎才合宜,然而……”
“不必多言,那老倌兒的性情,朕領教過,不是個好相與的”武后抬起頭,柔柔一笑,“且說說看,你想要如何安置他?”
“陛下,恕臣僭越,杜審言秉性至剛,不合時宜,陛下臨朝,刑賞天下,用人以其長”權策字斟句酌,“杜審言頗有幹才,精擅實務,留之在朝,反倒不如放之於外”
武后聞言一怔,側目瞧著他,緩緩綻開個笑容,牽著他的手站起身,“朕曉得你的維護之心,只是,如此安排,實在不妥,傳揚出去,將損及你的聲譽,於朝政不利”
權策亦步亦趨,隨著武后由仙居殿外出,瞧著方向,是要去瑤光殿。
他思慮片刻,委婉勸說道,“陛下,臣以為,太宗皇帝若能將魏徵相機外放,當不會有後來毀碑退婚之憾”
武后長嘆一聲,站在九州池零零波濤之前,“也罷,都依你,只是,你苦心保全,卻不知有幾人能懂”
權策垂首,恭聲道,“陛下懂得,便已足夠”
武后先是咯咯嬌笑,繼而是哈哈大笑,前仰後合,不能自已。
笑聲方歇,突地問道,“狄仁傑勸朕,說是控鶴府之設,有損朕的聲名,你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