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姑娘抿嘴,微笑搖頭,“謝謝,我不吃肉,從來都不吃的。”
馬二笑道:“哈~難怪我見姑娘氣質非凡,原來是自有一套養生之道,才能保持這般好看樣貌呀!不過你可不能只顧著漂亮,飯菜得吃飽了才好,不然身體容易出問題。哎我跟你說呀,姑娘,有個好身體最重要,不光是手腳要靈活,嘴巴也很重要的。你看這兩位,是吧,老馬啞巴了,不能說話,成天‘嗚嗚呀呀’的,除了我們兄弟倆,也沒人聽得懂他說的是什麼了。我哥也是,嘴巴不利索,一句話能從天亮說到天黑,有些話說說停停都快斷過氣去了也沒能說出一句整的來,還得我在旁邊跟著接話。啊~我沒有說他們的不是哈,我就是說這個身體不好呀~它就不方便。”馬二手裡直抖著筷子,也不夾肉夾菜吃,嘴巴卻是沒停過。
話太密了!他說得累不累不知道,反正小胡姑娘作為一個聽眾,都聽累了。好嘛,一個啞巴,一個結巴,一個話嘮,這三口人過日子,這日子可真夠瞧的。小胡姑娘搭了搭小稀肩膀,側過身去,小稀很聰明,也跟著他娘側過身去,兩人交頭接耳,小胡姑娘說:“你給娘介紹的物件好像有點兒不靠譜呀~”小稀說:“靠譜,靠譜,就這樣的好騙,結巴跟話嘮您挑一個吧。”小胡姑娘心說,要不我還是挑那個啞巴吧,聽他們說話難受,乾脆挑一個不能說話的得了。
要說這家三口人吃飯,平常就是馬二一直在不停地自言自語,說個十句八句話,然後啞巴和結巴咿咿呀呀幾聲回應一下,馬二也沒什麼興致。今天有小胡姑娘陪馬二聊天,馬二興致勃勃,話就停不下來。聽馬二說話,小胡姑娘的視線就落在馬二身上,沒注意到另一邊的馬大,也目光炯炯盯著她看半天了。旁邊的馬大好像也喜歡小胡姑娘,迫不及待要插幾句話,引起小胡姑娘的注意,但是馬二話密,馬大的嘴又慢,張了好幾回嘴,口型都擺好了,愣是沒機會說上話。儘管如此,馬大還是很努力地爭取機會,終於說了句:“我我……我。”成功轉移了小胡姑娘的注意力,小胡姑娘擺過頭去,很有耐心的微笑著問:“怎麼啦?你慢慢說。”
馬大說:“我我……我,已經說,說,說得很,很慢了。”
長話短說,總之這兄弟倆對小胡姑娘都有好感,兩兄弟怕撤了桌,人姑娘就走了,拿筷子挑著米,一粒一粒吃,一頓飯吃了兩個時辰。小胡姑娘就是奔著談戀愛來的,她怎麼會急著走?但是據說,一個姑娘家,到別人家裡吃飯就算了,吃完飯還說,“我不走了我要在這兒睡,你們誰跟我睡?”就不大合適了。
一頓飯吃到了深夜……老馬坐不住了,先站了起來點頭哈腰:“嗯嗯啊呃啊。”
小稀給他娘翻譯,“老馬說,這頓飯吃太久了,坐得腰都酸了,天兒也不早了,撤了吧,該洗洗睡了,姑娘你也別夜裡出去了,不安全,留在這兒湊合住一宿吧。”
馬大馬二齊齊點頭,馬大趕著搶話:“對對……對!老,老……老馬,弟弟你,你說吧。”一句話都說不完整,沒辦法只得把話推給了馬二。
馬二說:“對,對,老馬說得對,姑娘在這兒住一宿,明兒天亮再說吧。”馬大點點頭,嗯,我就是這個意思!
別人家的姑娘肯定是要推辭的,小胡姑娘就不一樣了,“哦那好吧,你們都這麼說,那我就住這兒了吧。”
馬大馬二兩兄弟睡一屋,空出一間屋子來給這孃兒倆住。小胡姑娘就在這兒住下了。
胖子在城裡,小胡姑娘也在城裡,其實街上隨便轉幾圈,就碰上了,胖子找不著她,就是因為她在這兒吃了一碗飯,吃了一晚飯。胖子呢,吃了小云姑娘一碗豆腐,也吃了一晚豆腐。吃完豆腐胖子就回去歇著了,睡覺的時候夢裡都在笑,次日清晨一大早就起床了,出去尋找母子二人,這會兒小胡姑娘和小稀還在睡懶覺呢。馬大馬二這一家,命中註定一般,姓馬,乾的也是馬的買賣。兩兄弟在城外有個小馬場,養了不少馬,有些闊少爺閒著沒事,會到他們馬場騎馬溜達幾圈,若是有人看上了哪匹馬要買,給個合適價格,兄弟倆也就把馬賣了。雖然算不得家大業大,倒也吃喝不愁。
馬家老爺在世的時候是家大業大的,所有有關馬的行業都被馬家壟斷了。馬大嘴巴不利索,說話都說不完整,更別說讓他去跟別人談生意了;馬二呢,說話跟打機關槍似的,但是從小嬌生慣養的,跟紈絝子弟學了一身臭毛病,不務正業,成天淨說些有的沒的,也沒正經談過一樁生意、幹過一樁買賣。老爺一死,馬場裡這些馬有靈性,全跑光了,家僕院工也就跟著跑了,只剩下這一個小馬場,還有一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老馬,照顧弟兄二人,給他們煮飯做菜。老爺留下的這最後一個馬場,也是老馬僱了人來,盡心盡力經營著,才讓馬家這兩個小孩免受忍飢挨餓之苦。
小稀睡醒了,就騎著老馬,跟老馬一塊兒去馬場騎馬。母子二人在馬場玩了一天。胖子在城裡轉了好幾圈,從早到晚,都沒找著小胡姑娘。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胖子摸摸肚子,就惦記起小云姑娘的豆腐來了:對了,小云姑娘不是要在舞臺上跳舞麼,我早早去佔座,看她跳舞,再跟她一塊兒回去吃豆腐,豈不是美滋滋?小胡妹妹,找不到就找不到了,興許過兩天她就自己出現了,她可比我厲害多了,我替她瞎操什麼心,她自己就是妖怪,真遇上什麼妖魔鬼怪的,也指不定誰能吃了誰呢。我還是看跳舞,吃豆腐吧。
第一晚吃了小云姑娘的豆腐,胖子就一路笑著回去的,回到自個屋中,臉都笑僵了,自己朝臉上呼了幾耳光,才把自己打好了。這小云姑娘若是請胖子吃完一頓豆腐,叫胖子吃飽了快滾蛋,以後別再來了,胖子心裡也就沒什麼念想了,心灰意冷一場,明兒該幹嘛還幹嘛去。偏偏小云姑娘表達的意思是“以後常來”,這可把胖子高興壞了!那能有不去的道理嗎?打這兒起,接連好幾天,胖子的生活變得有規律起來了:早上醒了出來轉幾圈,中午吃點兒東西,睡個午覺,醒了又到街上轉幾圈,下午吃點兒東西,等著太陽落山,到舞臺底下佔座看小云跳舞,等小云忙活完了,跟小云一起回去吃豆腐。
這算是胖子的初戀了。胖子沒談過戀愛,不明白怎樣就算是倆人談戀愛了。但是夜裡路上都沒人了,這個小胖子等著小云姑娘,天天送她回家,又在她家吃豆腐,孤男寡女的,心裡就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曖昧。胖子也說不上來是怎麼一種感覺,反正燈下看美人,是越看越精神,而且看久了呢,有時跟姑娘目光對接,胖子心裡登時就小鹿亂撞,有些緊張,可是又很舒服,難以表達。總之就是,人生頭一回,看著一個姑娘,動心了。就想著能跟姑娘多聊幾句,姑娘往自己身邊坐過來,挨自己近一點,最好就是能牽個手,親個嘴,然後……什麼什麼的。
胖子屬於有色心沒色膽的,行為舉止還是規規矩矩的,每晚吃完豆腐,跟姑娘聊會兒天,就走了。姑娘沒叫他留下來,他就絕不敢說“姑娘,今晚我不走了,在這兒陪你睡吧”這種話。沒談過戀愛他也懂,這種事得慢慢來,認識一兩天就跟人姑娘提建議,要跟人一塊兒睡,會顯得自己很齷齪,毀了自己在姑娘心目中的形象。只能指望著哪天姑娘也變得齷齪了,他一說要走,姑娘說“別走了,在這兒睡吧”,這事就算成了。這是胖子的美好心願。
那就慢慢熬著唄,胖子一個男的都不敢說,你指望人家一個姑娘能好意思把這種話說出口?這兩位都是搞曖昧的高手,不知道熬到什麼時候才能分出勝負來呢。小胡姑娘就不一樣了,別的姑娘不敢說的話,她都敢說,巴不得逢人就問“缺女朋友嗎,談戀愛嗎,約嗎”,流氓都得被她嚇跑。這不,她還帶著一個小孩呢,就去問馬大馬二缺不缺女朋友呀,想不想談戀愛呀。想嗎?想!馬大馬二都是對小胡姑娘有好感的,但是看了看她懷裡抱著的孩子,也只能回一句:“這,這……這個合,合適嗎?”馬大這麼回答的,馬二也是這麼回答的,說話都變得跟馬大一樣結結巴巴了。小胡姑娘納悶:“唉馬二,你怎麼學你哥說話呀?”馬二說:“我,我……我不是學,學,學他,我,我……我緊張。”
頭天夜裡小稀教給小胡姑娘了,“娘~您跟別人說我是你孩子,誰敢跟您談戀愛呀?您一定要說我是您撿來的。”小胡姑娘說:“是呀,你可不是我撿來的嗎?但你就是我孩子呀,為什麼說你是我孩子,別人就不敢跟我談戀愛了?”小稀直搖頭,哎,爹笨,娘也笨,當你們孩子,我頭都大了,“娘您別管了,反正您一定要說清楚了,我是撿來的。”
這下小胡姑娘學聰明瞭,跟馬大馬二說:“有什麼不合適的,這小孩是我撿來的。”
馬大立馬舉手,說:“我,我……我願……”想說他願意當這個孩子的爹,跟小胡姑娘一起照顧這個孩子。話沒說完,就被馬二打斷了。馬二說:“我哥說,去你的吧!姑娘~你聽我說,我哥嫌麻煩,我不怕,不就是一個小孩嗎,以後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了,我願意當他的爹。”
馬大氣得七竅生煙,指著馬二的鼻子,說:“你,你……你!”
馬二對小胡姑娘說,“看,我哥也同意了,就由我來當這個小孩的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