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小嬌和商弘出得沱山一路向西,為免遇到其他門派之人,擇了一條蜿蜒小路而行,可還未行多遠,遠遠睥見一身影在地上撒潑打滾,這麼大個人了,還在地上滾著玩,怕不是個腦子不好使的傻子。眾人如是想著,也不知他是天生傻笨還是經受了天大的刺激成了如今模樣,實在是可憐極了。
念小嬌還想著,如果給他銀錢,該是也不太會花,說不定還遭來無妄之災,怕是有那眼紅之人為搶為奪,反倒是傷了他。她從隨身包裹中掏出一些乾糧,欲遞與地上之人,天下大事,大不過食也。走進一看,乾糧還未遞出竟被牢牢抱住小腿。而那雙手,看一次便想終身不見,長滿了綠的瘡,如地獄爬出的惡魔之手。情急之下嚇得她一抽腳,將地上之推人得滾了老遠,偏生好巧不巧,磕到了一塊大石頭上,如此好一會兒,也不見其動彈半下。
這怕不是出了鬼命了?念小嬌捂著眼不敢瞧不敢看。指縫間一個懦弱的眼神流露出來。
商弘見念小嬌已然驚嚇不已,甚是擔憂,拍拍其肩,上前查探一番,地上之人停了動作,似乎昏死過去。他蹲了下來,掰過來人肩膀,當看清那一張臉,饒是他見慣了各種血腥場面,眼前景象仍是驚得他心膽兒疼。
這是一張有動作的臉,咕嚕咕嚕冒著泡,這裡長一個,那裡破一個,如此長長破破,同那翻滾的稀飯一般,噗呲噗呲,混雜著一股腥臭。
這是一張有顏色的臉,黑紅的血水,墨綠的膿瘡,泛黃的水泡,還混雜著五彩的毒藥粉,說難看噁心,都是侮辱了難看、噁心這幾個字。
任誰見了,都後悔多看了一眼,畢竟實在是過目難忘,寢食難安,怕是一連數月都要噩夢不斷了。
本來一張親媽也認不得的臉,因雙鬢垂著的紫色髮束,彰顯著其主人的非凡身份¬¬¬——萬年毒教之主,天陰教教主。
“竟是他。”念小嬌的嘴張得能塞下一顆鵝蛋,竟是想不到他有今日,怕是作惡太多,老天爺也要懲罰他了。
商弘撫額,頭疼不已。念及商錦,好好的女孩子修煉那天陰大法,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如此大好機會,真想宰了他餵狗。亦是念及商錦,他想帶走他救救他,商錦每月需服食一枚解藥,若真的讓這毒老天陰教主躺在這荒郊野嶺,他仇敵眾多又身中巨毒,怕是不到半日便一命嗚呼了,那他的商錦妹子找誰要解藥去。
“他怎生把自己折騰成這個鬼樣子了?”念小嬌在一旁嘖嘖不已,這天下第一邪教天陰派怕是紙糊的吧。
青梔和鍾雨憋著笑看看天陰教主,再看看念小嬌。黑蛟之毒液雖是難纏,倒也不致命,只是癢些罷了,真要命的,大概是念小嬌所釋放的那漫天飛舞的毒霧了,天陰教主傷上加傷,也不知道黑蛟之液和毒霧起了什麼反應,竟強悍如斯。若不是天陰教主身子骨好,一般人,怕是早撐不到現在了。
商弘看了下搭在自己肩上的鐘雨:“可還行?”
鍾雨哀嚎:“你怎麼能喜新厭舊,我是哪點比不上那個滿臉生瘡之人?”
“你哪都比不上,他回過神來可打你個屁滾尿流。”青梔快人快語,嗤笑道。
商弘忍住惡寒,也強忍住內心不適,背起昏迷的天陰教主。兩條耷拉在身前的手,一滴一滴的綠色汁液滴在走過的每一寸,綠色汁液所滴之處,白煙升騰、寸草不生。商弘抬頭望天,太陽刺眼,也好過那生瘡的手辣眼睛。
鍾雨在後面靠著一條腿蹦躂著向前,最終青梔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借他一個肩膀,扶持前進。鍾雨反倒老實了,嘴也不欠抽了,難得的一片祥和。從後望之,年輕的男女相依相偎,甚是親密無間。
天陰教主再次醒轉是在一個破舊的老客棧,說破舊都是抬舉了它。
深秋時節,天寒露重。紙糊的窗子不甚嚴實,冷風帶著蕭瑟與淒冷吹將在床頭,被褥也是半溼的,顯得風更溼冷了,吹的天陰教主老淚縱橫。
這是在哪,咱也不敢問,咱也不敢動,一動就氣血橫衝直撞,感官更靈敏,疼也要將自己疼死了。先前便是因為太疼太癢而在地上抽搐不已,是了昏倒前好像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踢了一腳,想想一教之主,竟是落得個自身難保,還被小丫頭欺負的份上,天陰教主竟真的有一顆淚掛在了眼角。
一夜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胡思亂想,天陰終於捱到了天亮。
“吱呀!”
門開了。
進來一隻腳,月白的鞋,正是昨天那隻。天陰一道氣浪打在桌上茶杯。
“哐當!”
茶杯應聲而起,摔在了一隻腳剛進門的念小嬌身邊。
“喲,死老頭,活氣了。都開始摔東西了,記你的賬,我可不包賠。”念小嬌俏皮地向旁邊一閃,便躲過了天陰教主的偷襲。
她手捧一潘香噴噴的叫化雞,行至桌旁坐將下來。
“吃麼?”念小嬌問。
“不吃。”天陰教主答得怒氣衝衝。
“那我吃了。”念小嬌撕下一條雞腿,啃得津津有味吧唧作響。
“好吃,好吃。”念小嬌滿嘴食物含含糊糊道。
“喂,你懂不懂尊老愛幼啊,就不知道和老人分點?”天陰教主也不知多久未曾進食,還真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