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下,道人乘坐牛車來。
安奇生立於山林之前,眸光泛起波瀾。
兩世為人,跨行三界,他所學極雜,涉獵極廣,可歸根究底,受到道家的影響最深,可以說,算得上半個道士。
得見道家之祖,以他的心境也不由升起波動。
若是換做尋常道士,此時只怕已經納頭就拜了,一如久浮界裡他那群徒子徒孫見到自己。
但他還是躬身行禮,良久方起。
咕嚕嚕~
牛車壓過深深的野草,與安奇生擦肩而過,似乎無論是牽牛的文士還是盤坐的老者都沒有發現他的影子。
倒是那頭牛,在走過的時候下意識的偏了一偏,閃過了安奇生。
這,自然瞞不過安奇生。
他眸光微微一動,卻沒做聲,只是靜靜的看著,於這裡,他是不存在的,可,卻也是存在的。
只是尋常人看不到他罷了。
但這二人一牛,顯然都不是尋常人,甚至不會是普通人。
“蠢牛,蠢牛。”
青牛一閃,牽牛的儒雅中年就是一搖頭,作勢拍打了兩下牛頭。
哞~
青牛長長叫了一聲,厚重悠揚,卻又帶著一絲不解。
“就這裡吧。”
老者輕輕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卻壓過了青牛的叫聲。
“是。”
儒雅中年恭敬一禮,青牛也微微一顫。
老者盤坐於牛車之上,眸光落在安奇生的身上,微微頷首。
“長者為何視而不見?”
安奇生眸光沉凝,只覺面前老者肉體凡胎,並未有絲毫神異之處。
但能夠留下那麼一個字,且能看到他,自然不可能是尋常人。
老者微微搖頭:“天地皆入目,有何視而不見?”
“長者可知我所來何求?”
看著老者,安奇生突然就明悟了道德經中‘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的真意。
天下皆言我道大到無可比擬,卻不過是大象無形,任何有形之大,終究是小。
大象無形,道無形,唯道無形。
“既來之,則安之。”
老者只說了一句,就緩緩閉上眸子,開始講道。
其音不高不低,也沒有什麼天花亂墜,樸實無華的字眼,卻蘊含著難言的神異,讓那儒雅中年跌迦而坐,也讓青牛前肢匍匐。
安奇生也自盤坐而下,合上眼,靜靜聽著老者講道。
熟悉的文字,在不同的人口中將來,就絕非是同樣的效果,老者的平鋪直敘,卻比任何抑揚頓挫更加的攝人心魄。
洋洋灑灑五千言,每一個字,又似乎有諸多解釋,彼此相合之下,就是一種又一種不同的涵義。
不同的人聽到,就有不同的涵義。
儒雅中年聽得如痴如醉,青牛聽的昏昏欲睡,安奇生卻聽的眉頭緊鎖。
洋洋灑灑五千言,儒雅中年聽到了無為,青牛聽到了嘮叨,安奇生卻感受到了老者心中無可比擬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