廑王驀然遲疑住了,目光跳了跳,聲音略顯哽咽:“味道當是極好!和母后做的味道一模一樣……”
怕自己情緒失態,又怕她多問露餡,說罷,他忙低下頭,放下箸,從袖中取出一個低矮的翡翠瓶子,微笑著問:“鈺兒,還記得為兄小時候為你釀的桂花酒嗎?”
黎桑鳳鈺眼神驀地落在他手中的瓶子上,繼而看著兄長又驚又喜地說:“記得!鈺兒當然記得!兄長釀的桂花酒,是全秦淮最好的!”
宮中美酒無數,秦淮酒肆千家,眾人讚不絕口,可她卻始終忘不了小時候兄長親手給她釀的桂花酒。
四歲那年,只是偶然取三兩桂花扔在水裡泡上會兒,便當是佳釀,拉著她和其他皇子公主品鑑,其他人都取笑他,只有她專心給他捧場,一咕嚕喝光了那所謂的桂花酒。
她還記得,當天晚上她便鬧肚子了……
後來,他似乎對釀桂花酒越來越感興趣,每每有新想法都會把新作送到她的寢殿,要自己品嚐,直到有一天,她再也沒有鬧肚子,還開始對著那桂花酒有了貪杯的意思……
那一度成了她的獨家記憶。
她以為,他已經徹徹底底地忘了。
當她看著他親手為她甄滿一杯桂花酒,當熟悉的酒香開始在四周瀰漫,她忽然覺得一切好不真切,彷彿一切只是一場夢境一般。
直到小酌一口,久違的味道瞬間擊穿了全身的經脈,再看向眼中之人、杯中之酒時,一切真切地不能再真切!
她的眼中開始撲閃起了淚光,看著面前的兄長,她絲毫想象不到,這桂花酒,他是何時準備起來的,又是何時釀造出來的……
“知道你喝了以後肯定會忍不住貪杯,故,這次只摘取了少量桂花釀造了一小瓶。夜裡涼,你還是少喝一些為好。你若還想喝,過些日子等到花香最盛的時候,我再將之悉數摘取下來,多釀造一些。屆時,這桂花酒的味道,還會更醇一些,”
他正淡淡地說道,忽然看見她哭了,怔了怔,忙問:“鈺兒,你,怎麼了?”
黎桑鳳鈺情終難自已,哽咽了半天,才道:“兄長,鈺兒……想每年都能喝到你親手為鈺兒釀造的桂花酒……”
廑王緊著的眉毛驀地鬆了鬆,他不免淡淡一笑:“這有何難?鈺兒既想喝,為兄定當每年都給鈺兒做。”
他這般說著,可卻見她忽然低下頭搖了搖,抱著桌子上的酒杯,緊緊的。
他心中不免一緊,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又不禁問:“鈺兒難道不相信兄長?”
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黎桑鳳鈺緊咬著牙根,想了很久,終於鼓了勇氣開口,滿是於心不忍:“兄長,停下來好嗎?不要再繼續做那些冒險的事了,好嗎?鈺兒真的好害怕有一天……”
被這聲音一震,廑王聽得頓時神經發麻,看著面前的親妹妹,滿是不可置信:“鈺兒,你在說什麼。”
黎桑鳳鈺忙擦了眼淚,眼神燦燦,膽顫地說:“鈺兒已經失去了父皇和母后了,鈺兒不想再看到兄長出事了!兄長,答應鈺兒好不好,忘掉那段往事,不要再和君主敵對了好不好?”
他的眼神早已離去,兩隻手緊緊撐著膝蓋,目中滿是冰冷。
滑頭劇烈地滑了一下,“鈺兒,你喝醉了!”
“不,我沒醉!”
她急忙站了起來,走到他座位面前,看著那張一改親切的面龐,越來越操控不住自己的聲音:
“父皇的遺願,便是看到黎桑的戰爭平息,國泰,民安,還有你我兄妹二人平平安安的!兄長,你聽一聽父皇的話,既為廑王,便好好輔佐君主,和他一起守護好黎——”
“君主!?”徹底被這樣的字眼惱怒,廑王盯著她質問:“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君主!”
她驀地跌退了半步,趔趄著身子滿是震驚地看著他,眼角猶帶淚痕。
“那個人統治下的黎桑江山,哪裡可見國泰!民安!他只不過是亂臣!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