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虯姝,謝宗神色倉皇,趔趄著身子跪了下來,一個重重的響頭轟然磕落,彷彿要磕盡半生的罪惡。
被謝宗的舉動驀然一驚,江疏滿臉皆是不可思議之色,心中替謝宗冒出一萬個抗拒……
在眾人的驚詫之中,謝宗竟是長跪不起,漸漸,那巋然不動的身影大幅度顫抖起來,支支吾吾的哭聲含糊著窸窸窣窣的哽咽一起到來,就像小孩一般。
十二年過去,他早已無顏再面對座上之人!
虯姝看著謝宗,眼神漸露疑竇,她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可言辭模糊,絲毫聽不清。
這時,柳四娘上前,請示:“啟稟夫人,謝宗由於常年被關在睚眥囚那座密不透風、暗無天日的密牢之中,神識與體能早已異於常人,四娘竭力治癒了他的神識,但他的言辭一時半會卻很難恢復正常。可喜,好在一雙手還算健全,今有一封謝宗親筆書信,詳盡敘說了十二年前每一樁冤案的起始。請夫人親閱!”
說罷,四娘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
這個時候,江疏早已震驚不已,眼神鎖在那書信之上,身子猛然向前一個狂撲,掙脫束縛,勢要將真相毀掉!
眾人一驚,虯姝大發雷霆,“攔住她!”
白餌早有防備,暗中一個金鏢飛出,江疏因刺痛被迫栽倒在地,十指纖纖顫抖著覆在地面,已是鮮血淋漓……
一切都完了。
都完了……
更多的守衛上前按壓住她,她幾乎不能再找到一個合適的支撐點,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倒也不是,整個身子任人宰割……
或許這便是最真切地身不由己吧!
十二年前身不由己,而今亦是這般身不由己……
她突然好恨謝宗,恨這個毀了她一切的男人!
四娘將供詞交到虯姝夫人手中,而虯姝甚至連線過真相的勇氣都沒了,她抬手支來春恨……
主僕二人在眾人的注目之下悄然退去,徒留下滿眼的憔悴與困惑。
春恨守在外面,她煞是疲倦地撐在座椅上,雙目微閉,十二年來第一次忘記了自己的威嚴。
最後,接過書信的是將離,或許在這裡,沒有人比他更合適。
一時間,整個山洞安靜到極致,可以聽見外面呼呼作響的風雪聲。
“起筆,我要向眾人公佈一個真相,這個真相一直藏在我心底十二年,因為這個真相,睚眥囚中的每一天每一夜,於我,都是億萬種煎熬……”
……
奔騰的車馬一路顛簸不止,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來,一如那個懸了十二年的心。
直到馬車漸漸駛入紅貉谷,此心,更加不安。
窗外,風雪大作,霜殺百草。
密牢之中,謝宗從未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有機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或許,他應該託著一副臃腫不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病體在悔恨中死去,夾帶著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故地重遊,一切早已是滄海桑田,時過境遷,可十二年前在這裡發生的那些事,卻是歷歷在目,流風迴雪一般,不止不休……
車馬之中的臨時執筆,孤零零地對著面前的一疊宣紙,謝宗一下子想起了好多事。
對於十二年前的那個秋天,令主將聖在綏麓山的意外死亡,整個摧花令包括神將司在內,曾一度懷疑,令主是被司主將胤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