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柴炭燒得霹靂作響。
空氣中瀰漫著由酒、酸醋夾雜而成的氣味。
四壁漸漸燒得通紅,熱氣升騰,壓在上空驅散不去。
約莫一個時辰後,仵作掀了草墊,將屍骨取出。
地窖偏東,幾縷新鮮的陽光從罅隙漏了進來。
迎著光亮仵作撐開了一把紅油傘,案几上,骨斷的顏色依舊,沒有發生任何明顯的改變。
靈堂,掛滿了黑白相間的靈幡,西門忽開半扇,一陣風吹了進來,靈幡瞬間翻湧成海,將堂前跪著的身影拉得格外長。
仵作的動作很輕,臉上透露著對死者的敬意,關了半扇門最後停在了靈堂前。
蒲團上的婦人衣著樸素,融在這樣一片悽清的環境裡,更顯薄涼,唯一能夠凸顯身份的,便是頭上梳著的高高發髻,巍峨聳立,垂於後頸,髮髻前後各嵌有金釵。
“見過二夫人。”
“我女兒是怎麼死的?”
婦人睜開一雙眼,精神欠佳,手中撥著一串念珠。
“回二夫人,依照骨斷來看,骨斷處並無紅色,說明令媛的玉骨並非斷於生前,而是死後損折。早期查驗,又有屍斑見於枕、項、背、腰、臀部及四肢的後側,可見令媛死時處於仰臥位。由此可推斷,令媛在中毒後從高處墜落,直接造成了死亡。”仵作答道。
念珠忽然停在了婦人手中。
“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兒並非是因中毒暴斃,而是墜落而亡?”
“呃……”仵作猶豫了片刻。
“如果她沒有墜落,那麼她體內的毒便來得及解,對嗎?”婦人沉聲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也可以這麼理解。”仵作抬起頭應答著。
“退下吧。”
“二夫人……”
婦人聽出了仵作的遲疑,又開口叫住他,問:“還有什麼?”
仵作小心翼翼地回道:“回二夫人,令媛手腕上有淤痕,腹部還中了數刀。在下斗膽猜測,令媛在暴斃前與人發生過打鬥,而且打鬥很積激烈。只是……由於令媛的遺體儲存得並不樂觀,恕在下愚鈍,無法推測出令媛中刀與墜落前後發生的時間。”
婦人聽言,半根手指扣在念珠上直至骨節寸寸泛白,沉默了片刻後,語調略顯森嚴,“晚時,我要知道我女兒是被什麼樣的刀所傷!”
“在下遵命。”仵作恭敬地做了退。
……
隻影堂前,婦人撲於蒲團上,哭成了淚人。
車輪輕碾過地板,猶如玉珠對碾發出著細微的響聲,漸漸將這片哭聲搗碎。
婦人緩緩直起腰身,餘光裡,輪椅上的中年男子著一襲喪服停在堂前。
“二嫂子,二夫人,節哀啊。”
“多謝賢弟的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