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嘶啞的驟喊聲裡,他的四肢被四條鎖鏈狠狠勒緊,呈“大”字狀禁錮於大牢之中,那張筋骨撕裂的感覺久久在全身蔓延……昏黃的餘光裡,一黎桑士兵一邊冶煉著手中的鐵烙,一邊輕笑地說:“都說你是前朝君主貼身的奴才,是宮中的大紅人,可惜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想到有一天你也會落到我的手上吧!”
直到那鐵烙足夠赤紅,他才將之從火盆中舉起。側身走到溫煮水面前,盯著那不斷散發熱氣的鐵烙,嘴角慢慢勾起:“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我勸你呀還是早些改掉那些前朝留下來的養尊處優的臭毛病!畢竟!這天下已經變了!太子遲早是要坐上那把龍椅的!你呀還是儘早鬆鬆口,把太子要的東西交出來,以免受這些皮肉之苦!”
眼看那燒紅的鐵烙就要寸寸逼近,溫煮水嘶喊著:“不要——不要——”
手中的銬鏈甩得清脆作響,卻終難逃桎梏。
“噁——”
以為自己要被黎桑太子派來的人折磨致死,誰料,眼前之人轟然被一方從天而降的長戟砸中,屍體一般倒了下去,再無聲息。
溫煮水恍然抬起頭,只見大牢之外,走來了一個人。
那人身罩銀色鎧甲,鬢如刀裁,須髭零星,眉宇間透著大漠孤煙的蒼涼,早已不是年少時的模樣。
唯獨那雙眼睛沒有改變,始終透著凜然的光,那是人間少有的堅毅與執著。
“衛—將軍!”
他老眼顫顫,一個名字呼口而出!
二人都不敢信,十八年前秦淮城外的一作別,再見已換了一副光景,且是天翻地覆的改變!
“城裡城外都在傳,凱旋軍主將衛凱旋戰死了,可是誰又知我黎桑的戰神並沒有死!他回來了!”187
溫煮水說話的聲音很是低沉,悲涼語調終卻也是難掩的喜悅,那是久別重逢的喜悅,亦是從見天光的喜悅!
“是末將來晚了……”他的話裡滿是自責,關懷著問起:“這些年,公公過得還好嗎?”
溫煮水輕輕搖了搖頭,寂寂一笑,是歲月沉澱的無奈。
“人老了,國家也滅亡了,一切都改變了!”
雖是有諸多無奈,但總歸是幸運的,原以為這日益凋敝的大都城再無熟悉的景緻可言,不曾想,在此危難關頭竟也能與前朝舊人攜手憶從前,是啊總歸是幸運的……
這一嘆,有些情緒總教人難以釋懷。二人都沒有再說話,國破家亡物是人非面前,註定沒有人能夠輕易走出這層歲月更迭的悲傷。
“公公。”抑制住各種不定的情緒,衛凱旋不禁問起:“她,也回來了吧!”
灼灼火光之中的四目相對,一道期許如流,一道徐徐黯然……
陽春宮,燭火一盞接一盞燃起。
他將懷中抱著的銀盔輕輕擱到案上,然後倚著案子緩緩坐到階上,身旁守著一個開啟了的大箱子。
“漠滄風國舉兵秦淮前夕,漠滄皇曾命漠滄昌王用一輛用來運載死囚的馬車將公主送回秦淮。得知此事後,先皇震怒,憤然下令討伐漠滄昌王。漠滄風人以黎桑破壞和平盟約為由,向天下宣告漠滄風國征伐黎桑仇國。風人的詭計得逞了,但公主卻受了牽連。出城討伐昌王的軍隊並沒有查到公主的下落,根據當地百姓看到的,漠滄昌王確實將馬車駛入了城,但後來便再也沒有看見那輛馬車。再後來,漠滄與黎桑大戰展開,公主的音訊便徹底沒了……”
“先皇臨終前囑託老奴,一定要將公主找到,老奴曾暗中差人在整個秦淮展開多番搜尋,但每次都是遍尋無果。”
簾幕重掩灼灼紅光,將寂寂的大殿照得動人,處處飄動著各種情愫……
他久久望著手中那襲火紅的嫁衣,眼底流著溫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