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愚,我真的好累啊。
幸好,這場關於你的噩夢終於要醒了。
冷,刺骨的冷。
不斷下沉,直到全身痙攣。
一聲撲通巨響之後,她什麼也聽不見了,只有汩汩的流水聲,不停在耳邊翻湧……
眼看她就要拉住他揚起的衣袖,可那雙疲倦的雙眼卻緩緩闔上,整個人越沉越快……
“車老……”
她拼了命地隨之下沉……
“你們費盡周章,將福珠散落於雨花臺,並不惜冒著犧牲藏西阿左的風險引我上鉤,將我騙到舫上,就因為那日我誤入了藏西院子撿了一顆福珠?到頭來,卻是矯枉過正,弄巧成拙……”
“四年前的上元燈會老朽的計劃本該是萬無一失的,老朽站在皓月樓上,眼看著對面的春暉樓就要爆炸,恨只恨天公不作美,一場疾風驟雨將老朽的心血毀於一旦……如今老朽既能重來一次,那麼這一次,老朽就不容任何意外發生。”
“車老……”
“車老!我跟你說那些話,並非是為了從這艘舫上逃走!我是想告訴你,你被黎桑太子騙了!他足足騙了你四年!毀城,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你可有想過君主為何要賜你一副金棺嗎?那是因為君主得知,你,車老,以異族人的身份居於黎桑卻飽受當地百姓的排擠與打壓,因不忍種族歧視,便逐漸產生了報復的念頭,加之民間傳言你患有嚴重的癔症,才會做出毀城的事情!”
“異族歧視?癔症?!這不可能!太子與老朽說過,君主是……”
“太子!太子!太子!你就是太信任黎桑太子才會一次次被他所利用!當初主司上元燈會之人正是黎桑太子,審理毀城一案之人亦是黎桑太子!他一人之上萬人之下自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而你只是一個因無戶籍無法入城的異族人!你從未真正涉足過朝廷,全然不知朝中之事,亦不知君主的真實想法!你該恨的不應是君主,因為君主從頭徹尾對你之事毫不知實情!是黎桑太子在背後操控著一切!”
“這不可能!……太子!太子馬上便要登舫了!等太子到了舫上,你所說的,便要不攻自破!”
“不攻自破的,究竟是我,還是黎桑太子,咱們不妨賭一把!”
“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只需配合我在黎桑太子面前演一齣戲!你若心中無懼,咱們就一起看看太子的真實面目是什麼!看看這個‘黑浮屠’究竟是何許人也!”
“車老……”
她在心中不停地喚著,恨只恨發聲不能,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年逾古稀的老人,逐漸消失在了她的視野裡……
“車老——”
“藏西院子的靈堂裡,橫著一口巨大的棺材,世人只知道,該棺材是先皇御賜,裡頭躺著一位患有癔症的老人……卻不知那老人在藏西院子的密室裡苟且活了四年,那棺材裡躺著的,只是細寶兒的金甕……”
至始至終,車老都沒能將破解天樞的方法告訴她,哪怕她拼盡了全力跳入這片未知的深淵……
哪怕他親自勘破了黎桑太子的詭計……
起初不解其因,直到無所負累地逐漸沒入這片深淵,她才豁然明白……
她的雙眼終究死寂,一如結了冰的湖泊,不驚波瀾。冰層外,當時的天空,是什麼顏色,她不知道。但她永遠都忘不了,碧綠的秦淮河水,始終在靜靜地流淌著,自由自在……
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外面發生什麼,它們始終都不曾改變……
變的,從來都只是,更替的王朝,興衰與榮辱,還有一代代人的家仇國恨,它們都於歲月變遷中,週而復始……
車老在畫舫之上時曾告訴過她,四百顆福珠的威力,連他自己都不敢意想,但那一定會發出一聲巨響,比驚蟄前夕的驚雷還要響。
李愚,我真的覺著好累啊。
幸好,這場關於你的噩夢終於要醒了。
當我在另一個寰宇甦醒,見到你的那一刻,我一定會把你緊緊抱住,再也不要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