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裡的兩個人照面後,並沒有打招呼,只是平靜地坐著,臉上神色各異。
“季太師,咱們又見面了!”李執最先開口。
朝廷之上抬頭不見低頭見,他這話,竟說出了一番久別重逢的味道。
季青雲不能明白。
“太傅大人有話直說吧!慶國大典在即,季某時間緊。”
再次與他交談,已不見當初拘謹、尷尬的痕跡,李執為此不禁淡淡一笑。開門見山道:“既然季太師時間緊,那李某便只問一句。太師以為,今日朝堂上,君主為何要整個朝堂與之共笑?”
漠滄開朝以來,他從未遇上這種事。
“北疆捷報,漠滄凱旋,慶國大典,舉國歡慶。君主龍心大悅,朝堂之上與百官同樂,並不稀奇。季某並沒有覺著不妥。”季青雲正色道。
“季太師當真以為,君主真的是龍心大悅麼?”
李執朝季青雲看了一眼。
他不知,季青雲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哦?太傅大人有何高見?”季青雲面不改色,問。
“怒。”
“?”
“君主那是怒!是雷霆之怒!”李執重重地說。
季青雲聽著很是怪誕,不禁冷笑,“君主他怒從何來?”
“股肱之臣,身在朝廷,心卻憂著北疆,憂著凱旋軍,憂著敵人。君主他豈能不怒?季太師以為自己已經化險為夷,卻不知,君主心中對太師已經有所失望。你以為君主當真看不出來麼?太師是什麼心思,不是一兩句激昂的話便能掩飾的。”
李執正色說完,再看季青雲時,明顯可以感覺到,他的臉色已經發生了變化。言情888
那大抵是惶恐。
季青雲如坐針氈,李執的話不經意間便將他的思緒再次拉回到朝堂之上……
漠滄皇的眼神就像刀子那般一次次地落在他的身上……
耳邊,李執輕嘆了一聲,著實有些刺耳。
季青雲冷冷道:“多謝太傅大人的提醒!”
他謝罷,便沒再開口。
李執不禁問:“季太師有何打算?”
“季某以為,這與太傅大人無關吧!”
季青雲的態度依舊是冷的。
宦海浮沉,起起落落,他如今同他說這些,無非是想當面嘲諷自己,讓自己為那日做出的決定而感到後悔。
“難道在太師的心裡就沒有其他想法麼?”
李執並沒有為此感到失望,他只是堅持把話說完。
“無論太師心裡怎麼想,李某仍舊要提醒太師。凱旋軍主將已亡,凱旋軍潰不成軍,黎桑已再無希望可言,漠滄君主心中最後的顧慮已經消除,黎桑之於君主,已經沒有任何可忌憚的地方。季太師今後的路只會舉步維艱!”
季青雲表面上是朝中三品大臣,實則為君主養在朝中的質子,凱旋軍一旦對漠滄構不成威脅,這質子便沒有多少價值。
他想,季青雲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我想太師也感受得到,即便你貴為太師,但那些比太師身份低的漠滄官員,從來就沒有真正將你放在眼裡,今日就連一個個小小的四品中奉大夫也敢在朝廷之上譏笑與你,其他人的心思已是不言而喻。沒有多少人會去接納一個異族同僚。漠滄官員尚且如此,那麼君主呢?太師何不想想,數日以來,臣服於君主之下的黎桑官員相繼遭難,要麼被放逐,要麼被囚禁,要麼被賜死,如今朝廷之上的仇族人已寥寥無幾,這說明了什麼?到底是應了那句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從前君主待你不薄,是因著太師這重身份,但太師也莫要忘了,這重身份是君主賜的!他能賜,便能斥!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李執再次看向季青雲,目光趨於堅定,“李某今日請太師入車,就想告訴太師,東宮的大門,隨時為太師敞開,只要太師想來,東宮隨時恭候!”
季青雲陷入了良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