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將離,她實難想象,昨天他還傷得不能動彈,如今倒像極了一匹即將脫韁的野馬。收著紫陽,白餌笑著往囹圄中心的小木桌信步而去,同時不忘提醒:“你呀好生躺著,莫要驚動了傷口!”
“區區小傷,不妨事!”將離視線隨她而移,只見她跪於小木桌前開始拾掇著那簇紫陽,似乎遺忘了什麼,故而提醒:“其三呢?”
聽到他滿是期待的追問,白餌停了停手裡的花枝,暗自溫婉淺笑,笑容宛如月光流水般的寧靜悠閒。沒有作答,只是將頭埋得更低,繼續擺著手裡的花枝。
望著她的背影,將離更加好奇:“誒?怎麼不說了?其三呢?”
見白餌不語,將離又木訥地望了望李愚,朝他擠了擠眉,只見李愚也燦著眸子嘴角似笑非笑著,實難懂,他們為何忽然這般含蓄!
“喂!其三?”
鎖鏈忽然泛起清凌凌的響聲,囹圄門被送飯的獄卒開啟。
“其三就是用飯!”見此,李愚伺機朝大哥回了一句,然後轉身去領晚間的食盒,回頭之時,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開飯嘍!”
天地彷彿驟然被
人的食慾給吞噬,所有或疑惑或喜悅的情緒皆被這場即將拉開的盛宴帷幕所代替。
白餌接過李愚手上的食盒,一邊雀躍著一邊迫不及待地開啟食盒想要知道晚飯是什麼。
“來,大哥,慢些。”李愚行至大哥身邊,小心攙扶著。
“二弟莫要擔心,大哥恢復得極好。”將離握著李愚的手信誓旦旦道,然後大膽地脫離任何輔助,全神貫注地站了起來,起初身上還有些刺痛,稍稍站穩後,並無大礙。他負手而立,一如往日紮根於塵土中的不老松。
見到大哥臉上忽然露出自信的笑,李愚緊張的心也慢慢安定下來,接著伴著他踩著行雲流水的步子往小木桌行去。
“全只燒雞!肉沫花粥!”
驚喜不斷的聲音忽而充斥著整個囹圄,蓋過了漸漸變大的雪聲,小小的天窗外,晶瑩的雪花一朵連著兩朵,兩朵並著三朵,不緊不慢地飄了下來。
“還有一壺熱酒!”白餌高舉著食盒裡的最後一份吃食驚歎著,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如今待的是世人口中所謂的最殘酷最惡毒的天字號囹圄那個一度被稱為人間地獄的地方。
“看來今日與昨日相比,的確有很大的不同。”將離望著眼前的一切正色道,語氣變得有些嚴肅。
聽出了將離話中的含義,白餌攥著手中的酒,眸色忽然暗了下去,眼前的不同,她再清楚不過了。
自白晝開始,囹圄的吃食便要比昨日好了許多,不僅如此,白日裡獄卒又添了些許取暖之物,眼下這個小木桌亦是新置的。
起初她和將離以為,一切皆是因李愚去求主管所致,可後來接二連三的跡象表明,事情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她揹著聚眾鬧事的罪名在前,坐實逃獄罪名在後,一旦入了天子號囹圄,隨時都有可能被處死;而將離行刺的是漠滄君主,所犯的可是死罪,同時他亦是抓出幕後黑手的關鍵線索,按理說,朝廷不可能會輕易放過他。
可自昨夜起,他二人皆是安然無恙,無提調,亦無審問,一切風平浪靜,宛如暴風雨的前兆。
或許眼下的這頓盛宴,便是他們最後的晚餐。
她與將離身犯死罪,李愚每日質子般行走於刀刃之上,死亡之於他們,是必然的,只是時間問題。既然他們解不開背後那個巨大的陰謀,那麼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會與死亡無縫相連,或許,這一切比死亡還要恐怖!
恐夜長夢多,因此,她和將離白日裡便商議好了逃獄之事。
思索了片刻後,她回頭笑著道:“紫陽花的預兆向來不假!瞧,果然是大喜!”然後將目光轉向木桌上擺著的那簇紫陽。
李愚嘴角上揚,似笑非笑地點點頭。今時的改變,他再清楚不過,有趙廷尉把持著獄中局勢,亦掃除了破西風的阻礙,一切皆能如他所願,讓他二人安安心心把傷養好。
“來!今日咱們要開懷暢飲!”將離對上她燦爛的眸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或許,自那簇紫陽花出現在囹圄後,誰都不願意去破壞眼前的這份美好。
空氣中瀰漫著的不再是死亡的氣息,而是淡淡的紫陽花香。
三人席地而坐,一邊聽雪,一邊對飲,直至黑夜沉沉,囹圄外的最後一輪職守結束,整個暗道陷入一片死寂。
白餌與將離對視了一眼後,警覺著起身,行至鐵欄邊輕輕打探。
擱下手中的碗,將離忽而朝李愚低語道。
“二弟明時可否想個法子早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