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是他!是他!方才小奴正在湖邊燃燈,結果起了一陣大風,小奴手中的天燈剛燃起來便吹到另一處去了。大事不妙呀!小奴心想,此乃吾朝太子之福,豈可輕視?於是,小奴立刻奮不顧身地去追那天燈,不知不覺便行至遠處的叢林時,小奴本想取回天燈便速速趕回來。誰知......誰知!竟意外發現這個賤奴竟然想逃獄!”
最先發言的是嫌疑犯一號,該男子中等年紀,滿臉鬍渣,牙齒長的有些參差不齊,張口閉口間,還隱隱散發著一股臭味。
“大人,他在胡說,他在胡說啊!”
被人這般誣陷,嫌疑犯二號自是連連搖頭,他瘋狂地移動著膝蓋,停在風人的靴下極力辯駁,被雪覆蓋的草地冷冰冰的,寒衣抵不住,一雙膝蓋早已溼透。
“小奴名叫張繼寶,祖籍吝州,半年前為報殺父之仇,在仇人家裡做了一年的長工,最後設計了一場大火將仇家付之一炬,終是報了殺父之仇,後來辭了家中的老母親,遠赴秦淮投案自首。按照黎桑法令,今日本是探親之日,為了趕上探親時間,老母親從三天前就開始從吝州出發,她年邁且腿腳不好使,到達秦淮之時已是將夜,雖緊趕慢趕,卻仍舊錯過了探親的時間,”
說著,熱淚情不自禁湧了出來,“她聽聞今夜囹圄中的囚奴暫得釋放,便深夜尋到此處來見小奴一面,誰知,見她時,她那臉上、手上竟是血跡斑斑!天知曉,她......她一人是如何拄杖行至此處......”哽咽聲模糊了再清楚不過的字眼。
聲如悲笳,蕭蕭瑟瑟扣人心絃。湖畔邊的囚奴三三兩兩靠了過來,有的手提花燈眼神呆滯,有的對著那具屍體不敢直視,有的心如刀割墜入一片永恆的回憶中去,誰都不敢出聲,唯有那笑嘻嘻的北風不懂人間喜悲,自顧自的穿過一條條人縫,好不怡然自得。
寒風陣陣吹,聲音驟然淒厲,“怎料,風雪太盛,小奴再見她時,她與小奴才言幾句,便活活凍死在雪地之中!而此人,獨自逃至林中,卻被小奴和其他巡邏的官爺意外撞見,他逃獄未遂,便見機拿小奴作盾,誣陷小奴!”嫌疑犯二號張繼寶橫眉怒掃,淚眼含嗔,提指直逼嫌疑犯一號。
被滴滴血言震驚,眾人詫異的目光,悄然間隨著手指所指的方向,移了過去。
被這逼人的目光嚇得一楞,嫌疑犯一號頓時惶恐不安,皸裂的五指緊緊攥著手裡的花燈,眉頭一勾。
“你這分明就是在狡辯!你所說的,也僅僅是你的一面之詞,試問,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太婆怎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你口口聲聲說她是你的母親,你又如何能證明她是你的母親?你又如何能證明她方才和你說過這些話?敢問,在場的,有誰可以證明你方才所說的話屬實呢?”言罷,他朝人群中來回掃了一圈。
良久,眾人的眼神默了下去。
見此,他才信誓旦旦地繼續說下去:“既然在場無一人可證,那麼也就只有對你說出
這話的人,才能為你證明咯?”
被眾人灼灼的目光盯得語塞,張繼寶顫顫手指仍舊停在半空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說的這個人,正一動不動地躺在這呢!一個死人怎麼能作證?”風人信手把玩著手中的鞭子,冷不防地反問道,隨後朝二人嗤之一笑。
“對啊!一個死人怎麼能作證?除非她會開口說話!”
死人開口說話就有鬼了。這些話不免讓人聽得有些發笑,他們好像很久都沒有遇上這種滑稽的熱鬧,有幾個囚奴開始跟著風人在後面隨聲附和。
嫌疑犯一號勾了勾尖尖的嘴角,緊接著又道:“一個死人不會開口說話,自然就作不了證!而小奴卻親眼所見,這賤奴在叢林鬼鬼祟祟的,準備逃獄呢!被軍官抓獲時,他的身邊還有一具屍體呢!”
“這一點,小奴手中破損的花燈,可以為小奴證明!而小奴也的確是親眼所見,這個賤奴想逃獄!”說著,他忙不迭將那盞花燈雙手托起,高高舉過頭頂。
“即便是他想逃獄,他怎會與這個死老太婆有聯絡?”風人抬抬眼,忽然問。
“說不定,這賤奴逃獄在前,殺人在後!”
與虎謀皮,就該沆瀣一氣。嫌疑犯一號咧開門牙,冷冷一笑。
“你住口!她是我的母親!豈容你們這般褻瀆!她趕了三天三夜的路,只是為了見上我一面而已!如今她屍骨未寒,卻要平白無故受你們的指指點點!我和我的母親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為什麼”
悲傷逆流,怒火爆發,按捺不住悲憤,張繼寶將深埋的頭顱高高抬起,纖纖長睫染著冰晶雪花,更顯淒厲,質問眾人,也彷彿在質問蒼天。
生怕風人遲疑,嫌疑犯一號當機立斷,拱手請示:“大人,今夜乃是我朝太子之宴,我皇聖恩,暫赦囚奴,為太子殿下燃燈祈福,這是天大的福澤啊!這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啊!而這個賤奴卻妄想逃脫,還犯下命案!這分明就是對太子殿下的欺蔑,對我皇的大不敬!還請大人早作決斷,以免耽誤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言罷,暗暗抬眸,朝身邊的嫌疑犯二號張繼寶隱秘勾勾一笑,眉眼裡滿是春風得意。
“長得一副尖嘴猴腮樣,說起話來也是油嘴滑舌的,不過也不無道理,”被嫌疑犯一號說動容的風人,抬了抬眼,輕輕揮手,招來幾個風人,揶揄:“時間緊,不及細理,挖腎,剜膽,或是啥,哥們兒自個看樣子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