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雪,堆疊在山麓,沿著河流溪水的一線,竟是從遍地碎玉亂瓊之中流出一線冰冷刺骨的清流來,潺潺下了山坡,流到山邊某條小河裡去。
御劍下了山,冷風撲面而來,鳳棲寒見小姑娘受不得冷,被風一吹,額前幾綹柔軟的髮絲全都被吹亂了,玉白的面頰邊生出紅暈來,可憐可愛,便揮手召出一個結界,泯泯只覺得突然間冷風止住了,渾身漸漸得回過暖來,朝身下看看,白的雪,黑的泥,空氣裡都是幹而冷的氣息。
是北國的冬季,日光糜爛,卻不升溫度。
不一會兒,下了山,遠遠地瞧見一線磚石鋪成的街道,積雪早就被清除了,露出灰而光滑的路面,一眼望過去最鮮豔的顏色,除了四處轉悠著叫賣的小販肩上揹著的紅紅的糖葫蘆,就是城門上懸掛著的豔紅色的圓形燈籠。
幾人稍一念訣,劍矮身下了雲端,穩穩地停在城門前面,鳳棲寒伸手,那把劍嗖得一聲飛回他的手心裡,化成腕間一個靛青色的雲紋。
城門上懸著幾個字。
金尋城。
泯泯來過此處好幾次,這裡毗鄰靈棲山,是內門弟子放了月假最愛來的地方,一些中等檔次的靈符、靈藥、靈器店鋪也都俱全,脂粉,首飾攤子一應齊備,只是都價格低廉,花色年青。很招弟子們的喜歡。況且城裡私學也多,平日裡學生們修煉之餘,也都愛逛街玩鬧的。
進城門沒幾步,便有人急匆匆跑了過來,隔著好幾步便堆著笑高聲叫道,“鳳君大駕!怎麼不派個仙童來說道一聲,小的好來迎尊上!”目光掃過跟在鳳君身後的幾個人,眼裡也帶了些友好的意味。
泯泯瞧過去,正是白胖麵皮,高壯身材,目光精明,腳步輕快,腰上掛了大小兩枚玉飾,一左一右叮噹作響,看著頗有點附庸風雅,錢多沒處花的做派。
鳳棲寒一心趕路,聞言才輕飄飄給了個眼神過去,“不勞動城主,我不日便離開。”
“金尋城就在靈棲山腳下,鳳君平日也該多來走走才是,今日不如我來做個東,請諸位上醉仙樓一聚如何?”嘴裡說著如何,已經是恨不得攙住鳳君的手直接連人帶著身後那幾個小徒弟一起拽上樓。只是心裡急切,面上卻不敢逾越分毫,一雙平日裡眯縫著的小眼睛圓圓睜著,生怕他不同意。
鳳棲寒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道,“不必麻煩。”
泯泯的手突然被牽住,然後被拉著走了幾步,她總覺得師父這樣的舉措有一點落荒而逃的意味。鳳棲寒的確厭煩這種突如其來的應酬,但是隻要他棲在哪個城裡,基本都會有人把他認出來,然後開展一系列的套近乎行為。
很煩。
泯泯眼睜睜看著他義正言辭拒絕了城主的邀約,然後帶著他們一行人走進了醉仙樓……
鳳棲寒並沒有意識到這家酒樓叫什麼名字,只不過是想隨便找個地方先落個腳。
這個時候才旭日東昇,酒樓的夥計將黑乎乎的毛巾在肩膀上一搭,前前後後地清理內部衛生,樓上也僅有個別精神矍鑠的白鬚黑麵的老者飲茶,其他的桌子都空著,能聽得見燒水的呼嚕嚕聲。
泯泯挑著窗子邊的位置坐了,夥計馬上丟了毛巾,來給他們看茶。
杯口泛著一點黃褐色的茶漬,鳳棲寒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落北安倒是不介意那麼多,直接端起來,一口下肚,只覺得渾身都舒暢離開。
鳳棲寒:“你去看一匹馬車,馬要靈獸。”一包銀子丟在桌上,店小二聽見這熟悉悅耳的聲音忍不住回頭看過來。
落北安抬起頭來,就發現師父在看他。在座的所有人動都沒動,泯泯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麼落北安放下手裡水杯的姿勢那麼艱難。
馬車安置好了,兩匹靈馬,不算上佳,金尋城裡的資源能找到這麼兩匹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落北安丟掉韁繩,從馬車上跳下來,將兩輛馬車中間系的黃繩解開,朝樓上吆喝一聲。
泯泯喝了幾口茶,頗覺苦澀,朝視窗看去,就見師兄一隻手牽著馬,一隻手拼命揮動,特別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