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聽到老者的話,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放下了農具。老者來到石元吉面前,歉意地說:“小夥子,你別介意,他們只是太害怕,去我家裡說罷。”
老者前面帶路,來到了一間草房門前。他將門開啟,屋裡的情況一覽無餘。
小小的泥坯茅草屋裡,有著兩張做工粗糙的竹床,擺著幾件簡陋的傢俱,說是悽苦也不足以形容。屋裡最顯眼地就是掛在牆上的一柄刀,刀柄光滑,顯然使用了很久。石元吉定睛一看,那竟是大虞朝廷的制式軍刀。
井木犴跟在石元吉的身後,猶豫片刻,還是沒有進屋。只是以眼神示意,便待在門外。
“您以前當過兵?”石元吉走進茅草屋裡,似乎一點也不害怕。
“是啊,我是個伍長。”老者給石元吉倒了碗水,又看了看門外,表情頗為無奈。“你的同僚還是不肯進來,他是真的怕我。”
石元吉苦笑一聲,並沒有接過水:“實話實說,我也怕你,另外,我不是二十八星宿的人,是陛下讓我來的。”
老者有些驚訝,不過立刻就平靜下來。他放下碗,哀嘆一聲,臉上的皺紋更多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老者看向戰刀,神情恍惚。
你明白什麼了?石元吉疑惑不解。
“小夥子,你願意聽我講幾個故事麼?”
“呃……洗耳恭聽。”石元吉對老者的行為感到十分困惑,不過老者畢竟沒有發難,所以他也樂得順水推舟,畢竟他的目標是摯爪的龍紋。
老者眼神迷離,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曾參加過烙原之戰,那把刀長伴隨我左右。後來,打完仗,我就回到了家,結了婚,又生了一個兒子,也算是人生圓滿吧。”
“唯一可惜的是,朝廷答應給我們老兵的撫卹一直拖著,到最後,也只給了八成。”
石元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八成?八成是多少?”
老者再次哀嘆:“四兩官銀。”
石元吉啞口無言,他衝到門外,一眼就看到了待著門外的井木犴。二人一言不發,然而彼此的眼神卻出賣了對方的想法。
石元吉的眼神中帶著驚訝和惱怒,井木犴的眼神中卻夾雜著無奈和冷漠,似乎一切都習以為常。
石元吉無可奈何,回到屋裡,一言不發,等待老者的講述。
“你不必為難他,他是不知情的。”老者似乎對此早已看淡,只是語氣中略顯傷感。“他們二十八星宿,不知道軍隊裡的事。”
“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朝廷後悔了,將撫卹扣押,所以給的就少了。我們前去講理,卻被告知開除了軍籍,只好自謀生路。”
“我靠那四兩銀子,買了塊地,自己種著也養家,好歹也算生活。可誰知道,這好日子就在三年前,徹底過不下去了。”
看著老人越發苦悶的臉,石元吉也跟著哀嘆一聲:“前輩,聽你口音,你是河東人?對了,我是海棠鎮的。”
“我是苦艾鎮的,離你們海棠鎮也就幾百裡吧。”老人的臉上泛起微笑,可隨即又陷入苦悶的情緒之中。“聽說你們海棠鎮的情況還好些,還有很多自耕農,大部分佃戶還能租來地種,而且都能交上官租和私租。”
“我們苦艾鎮就不行了,很多自耕農都失去了土地,自耕農就成了佃戶。地主們拿到了地,發現不需要那麼多的佃戶,就把他們攆走,於是他們就成了流民。”
石元吉急忙問道:“誰兼併的土地?為什麼要兼併這麼多的地?”
“河東是大虞皇室的封地,都是皇室成員巧取豪奪的。這事至少是從一百年前開始的,到了我這輩,已經是千里沃野盡歸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