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這回要接我去城裡看病的,說那裡條件好,啥病都能治。”
“那肯定啊,城裡醫院大,醫生本事也大,你這病在我們這被說得很嚴重,估計去了那都不算事兒!”
“對對對,我也這麼想!”
“那你看完病還回來?”
“回來啊,我兒子是讓我住城裡享幾年清福的,可我住不慣,看電視上下個樓都要坐……坐那啥來著?”
“電梯!”
“對,電梯,跟個棺材匣子似的,我哪會弄,還是別去給小輩添亂了。”
“這話不假,我們在這山溝溝裡窩慣了,去城裡還真不一定住得慣!不過還是你福氣好哇,生了這麼一有出息的兒子,又孝順,以後老了也不怕沒人收拾。”
周以沫心裡不是個滋味,站門口擰了擰手裡的袋子,推門進去,見她進來吳大媽一下就沒聲
了,坐床上笑嘻嘻地問:“錢交完了?”
“嗯,吳大嫂有事出去了,一會回來。”
“她去老舅家有些事,對了,我什麼時候時候轉到大醫院?”
現在她兒子可是老闆的恩人,她提點小要求不過分吧。
“您說的這個事,我跟上面反應一下,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果然跟自己想的差不多,吳大媽心裡高興,自顧自地說:“之前永根他舅媽老顯擺她那個在城裡當會計的兒子,說穿了不就一個算賬的麼,到處跟人說他兒子在城裡有多厲害,我看跟我兒子比根本就是……”
這老太太,還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周以沫把手裡拎的餛鈍往桌上一擱,“吃飯!”
看了看吳大媽,周以沫補了一句,“要我喂您嗎?”
吳大媽說,“不用,你遞給我就行了。”
周以沫見她在吃飯,自己扭頭往外走,吳大媽趕緊問:“你要去哪兒?”
“您慢慢吃,我去趟洗手間。”走廊盡頭走,那邊有個洗手間,可走幾步發現腳下的水泥地都是溼的,也不知道誰把水給倒在了地上,還有幾條好像被拖把拖出來的印子,彎彎曲曲的,一直延伸到洗手間門口。
小鎮醫院就是這樣,沒有規範,也談不上什麼管理。
周以沫為了避免摔跤儘量挑乾的地方走,走到洗手間門口的時候聽到裡頭一聲嘩啦啦的倒水聲,裡面應該有人。
周以沫乾脆走到了外面,就靠旁邊一塊還算乾淨的牆上,正準備進的時候廁所裡頭有人走了出來。
“等會,我打掃完再進來!”
說話的是醫院裡的保潔工人,戴著黃色橡膠手套,一手拿著刷廁所的刷子,一手拎了一桶水,水裡插了一把拖把,搖搖晃晃往前走的時候水桶裡的水一直往外撒。
周以沫吐口氣,轉身那一瞬間突然腦中一閃。
“徐春梅。”
前面已經走出數米遠的保潔工人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盯著周以沫看了足足半分鐘,最後才驚訝地叫出來:“你是……周以沫?”
周以沫只覺身子恍了一下,眼前這個身材臃腫面板粗糙的女人居然真是當年和她一起上學的徐春梅。
“天哪,你現在咋變這樣了?我壓根沒認出來啊!”
徐春梅又拎著那桶水回來,一直走到周以沫面前,仔仔細細地把她從上到下都看了一遍:“真是你呀,在這裡看到你,我還真不敢相信。”
徐春梅言語裡都是驚歎,周以沫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以前的同學相遇。
“你越來越漂亮了,來這是出差?”徐春梅口氣裡難掩羨慕之情,又似乎藏著一點酸味。
周以沫能聽出來其中的意思,笑一聲,問:“你呢?還好嗎?”
“好不好的,你也看到了。”她舉了舉自己手裡洗廁所的刷子,“在這山溝溝裡待著能好到哪去,不過就是幹活吃飯一天天的度日子。”徐春梅抬手用戴著橡膠手套的胳膊蹭了蹭自己的鼻頭。
周以沫低了下頭,剛好她手裡刷廁所的刷子往下滴水,都滴在了周以沫的鞋子上。
“不好意思我……”徐春梅立即往旁邊站了站,“把你鞋弄髒了,不過我這刷子剛洗過了,是乾淨的。”好像把她鞋子弄髒是件很不得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