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大勢已去,劉曜拉著劉聰,重整剩餘部隊,準備突圍而出,一個不注意,便被一支箭射中了胸口,劉聰大驚,不敢戀戰,拖著劉曜上了一匹馬,帶著剩餘人馬強行突圍,總算在天亮之前,跑到了相對安全的地帶。
劉聰看著面色慘白的劉曜,趕緊將他放置在空地上,一把拔出那跟長箭,再手忙腳亂地給他止血,軍醫早都不知所蹤,劉聰眼見那止也止不住的血,慌得兩眼通紅。
“四哥,藥。”劉曜虛弱地提醒著劉聰:“凌兒給的藥。”
劉聰這才想起來,趕緊從身上摸出藥瓶,倒出一粒來塞進劉曜的口中,又讓他睡了一會兒,過了不知多久,見他面色有所緩和,這才放下心來。
“四哥,走吧,這裡不安全。”劉曜醒來,見天色都快黑了,強撐著就要起來。
“安全,你放心吧。”劉聰沉聲說道。
這幾個時辰裡,劉聰一面暗罵自己的糊塗,一邊靜下心裡分析當前的形勢,按說擒賊先擒王,他幾次將自己置身於敵方手中,按說他們想殺自己實在太過容易,可是沒有,這是為什麼?想來,晉軍雖恨劉淵軍,卻也怕劉淵軍,害怕自己殺了的劉淵的兒子造成對方瘋狂的報復,屆時他們恐怕毫無招架之力。所以,在能夠全殲他們的情況下,晉軍還是放了這幾千人一條生路。
“我讓人喬裝到附近鎮子上買藥去了,你這身子也不能再騎馬,看看能不能套個車。”劉聰情緒低落,嘆口氣,道:“是哥哥對不起你。”
劉曜亦是心緒煩亂,本是穩贏的一場仗竟因為疏忽落得這般狼狽的田地,他不服,他也的確怨恨劉聰,可看他現在這般懊惱,這怨恨的話又說不出口了,只是輕輕道:“你是主帥,回去後怕是會被問責。”
“不礙,我活該。”劉聰垂著頭,拿起一塊石頭無意識地在地上敲著。
劉曜撐起頭看了看七橫八豎倒在一邊的將士,復又倒下,幾萬大軍雄心壯志地出征,最後就剩了這麼點人馬,這損耗的元氣,一時半會兒是補不回來了。
“四哥,”劉曜又開了口,道:“還有大哥,這次恐怕會拿這件事當做藉口對你不利,你總歸還是要想個辦法,不能讓他壓你一頭。”
劉淵身體不太好了,這儲君的位置將會落在誰頭上便成了漢國朝廷上下最關注的事情,大熱的人選自然是長子劉和和四子劉聰,這兩個人都為漢國立下過赫赫戰功,聲望頗高。可因為劉和是長子,劉淵又深受中原文化的影響,雖然偏愛劉聰,可話裡話外的意思,還是希望劉和繼承他的位置。
劉和立下戰功不錯,可此人心思狹隘,莽撞無知,若是當真繼承皇位,恐怕漢國再無發展的可能,更何況,他一向看劉聰劉曜不爽,真當了皇上,怕是再無二人的好日子過了。
“不過一次敗仗,”劉聰頭也沒抬,兀自說道:“我就不信劉和能翻什麼天,你放心,就算有那麼一天,四哥總會護著你的,拼死也要與劉和爭上一爭才是。”
劉聰這話一說,劉曜縱有萬般惱火也發不出來了,他長嘆一聲,他最是看不慣同室操戈,一直鄙夷司馬家的子孫,可原來這種爭鬥不管誰家都有可能發生,他煩惱不已,乾脆閉上了眼睛。一閉眼,羊獻容便出現在了眼前,能再見到她的日子又不知得拖到何時了。
次日,狼狽的劉聰軍便繼續返程了,路程不長,可他們走了大半個月才回到平陽,劉淵親自出來接他們,與往常不同的是,他一身白衣,臉上毫無笑容。
“父親。”劉聰一見劉淵,羞愧不已,立刻便跪倒在了地上。
劉曜傷勢見好,動作卻還不利落,他也緩緩地就要下跪,卻被劉淵一手扶住了,只聽見他溫和地問道:“傷得怎樣?”
“不礙。”劉曜眼圈一紅:“兒等出師不利,打了敗仗,還請父皇降罪。”
劉淵拍拍劉曜的肩膀,又攙起劉聰,沉默了一下,道:“就當長個教訓吧。”他深深地看了劉聰一眼,又道:“未必是什麼壞事。”說罷回頭,緩步往城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