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結束後,外國語高中各年級陸續開始放寒假。昔日裡喧鬧的校園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寒風吹過樹梢,乾枯的黃葉在枝杈上晃了晃,慢悠悠地飄進花圃裡。
隨著寒假的到來,市內各種課外培訓班又火了起來。各個年齡段的學生不過是換了個學習的地點,每天清晨,這些學生們照舊還是要背起沉重的書包,奔波於各個培訓班之間。
南北和木子仍舊在清華教育中心上課。張朝陽則報了個籃球班,終日泡在籃球館裡和一群年齡相仿的少年打球玩鬧。顧錫東辭去家教後就不見人影了,電話也聯絡不上,儼然失蹤了一樣。
春節前,宋秀茹出院了,她沒去南燕家,堅持回六局院住。出院那天,南燕上班走不開,是陳家齊親自把宋秀茹送回家的。賈小惠因為那三萬塊錢打了水漂的事對宋秀茹心懷怨氣,所以宋秀茹出院那天她竟帶著兒子躲出去了。
眼看著到了飯點兒,陳家齊也不能放著一孤老太太在家捱餓,就係上圍裙下廚做飯。飯做好了,宋秀茹卻拉著他的手,問他什麼時候跟南燕提復婚的事。
陳家齊猶豫片刻回答說再等等。
宋秀茹失望地丟開他的手,想說什麼還是忍住了。
陳家齊不由得在心裡苦笑。宋秀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經濟富裕,有車有房的乘龍佳婿呢,可事實上呢,他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復婚,是他夢寐以求的願望。但現實就擺在那裡,不允許他冒冒失失地踏出那一步。他給不了南燕母女衣食無憂的生活,她們跟著他,只會吃苦受罪,沒有好處。現在的狀況無法改變,沉重的生存壓力壓的他喘不過氣,所以,面對父親同樣的質問時,他也說了同樣三個字。
再等等。
他沒勇氣說出真相,或許還有可悲又可憐的自尊心在背後作祟。這可能是他最後一塊遮羞布了,如果連這塊布都沒了,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去面對南燕和北北。
再等等。
等他找到賺錢的門道,等他還清債務的那一天,如果南燕還肯給他一次機會,他會向她說明真相,乞求她回到他的身邊。
可還清債務,又談何容易呢。
從六局院出來,陳家齊買了一些禮品來到之前打工的飯店。他站在飯店外面給廚師長打了個電話,想見他一面。
廚師長穿著便裝出來,見到他,從兜裡掏出一盒煙,抽了一支遞給他。
兩人站在飯店旁邊的巷口抽菸,冬日裡的寒風吹得附近住戶家的遮雨棚噼啪作響。
陳家齊猛吸幾口煙,把菸頭扔在地上,踩住,用力一旋,他眯縫著眼睛阻止煙霧飄進眼裡,把禮品塞給廚師長,“別嫌棄啊,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就隨便買了點。”
廚師長額頭兩側的紋路更深了,他盯著陳家齊,豎起眉毛,低聲罵了句髒話。
陳家齊呵呵笑了。
好久沒聽到廚師長罵人了,這嚴厲的聲音在後廚向來具有強大的威懾力,但熟悉了,適應了之後,又覺得莫名的親切。聽到廚師長這一句並不含任何責備意味的斥罵聲,以前那些個揮汗如雨,默默堅守的日子,彷彿又回來了。
他神色黯然地低下頭,“那你忙去吧,我這就回了。”
“回啊。”廚師長說。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巷子,陳家齊轉身要走,卻被廚師長一把拽住胳膊。
他回頭,詫異地望著廚師長。
“還想幹廚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