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只看得見個人恩怨,卻從沒想過會有萬民悲泣。她看得見的地方,已經有這麼多的人在受苦受難,那她看不見的地方呢?還有那些沒能走到這裡的累累白骨,那些甚至連屍骨都沒有留下的陰陽師們,甚至無辜被同化成魔物的那些人……
她終於理解了那句“成一人之美,毀眾人之願”是多麼殘忍。
一人之痛,哪怕痛徹心扉,真能和這下萬民相提並論嗎?
這世上有那麼多人在哭,她一個饒眼淚,似乎也算不得什麼了。
這時候,難民裡的一個領頭者觀察雁聲半晌,忽然走到高處,振臂一呼:“不會有城主放我們入城的!要想活命,得靠我們自己!你們看,這個城主是個瞎子,只要殺了他,這城便是我們的了!”
這個領頭人似乎是個半妖,但在難民中顯然很有威望,此言一出,應者雲集。
衛隊長忙把雁聲護在身後,但雁聲推開了他,反而走到城樓邊上,冷冷“望”著領頭者。
雁聲的“目光”如有實質,領頭者無端覺得膽寒,但眾饒應聲又給他壯磷氣。只見低吼一聲,亮出利爪,朝雁聲飛身而去!
雁聲正要出手,雙耳卻忽然捕捉到一陣凌厲的破空聲,這不屬於那個領頭人。
於是他沒有動,接著便聽見底下的難民們齊齊驚撥出聲,再然後便是什麼東西骨碌碌滾到腳邊的聲音。
最後,是一人從半空中落在城樓上的聲音。
他終於肯定了,轉過身子,朝向那人,頓了下,還是打了聲招呼:“顧鴻淵。”
顧鴻淵收回指尖的光鞭,看了眼雁聲腳邊的半妖頭顱,譏諷之語幾乎要脫口而出。
但他止住了。他的目光掃過雁聲的雙眼,雙唇動了動,出口的卻是:“你回去吧。”停了一下,又補道;“我替你守著。”
雁聲卻轉過身子,“看”向底下擠擠挨挨的難民。領頭者被顧鴻淵一擊殺死,他們的躁動被壓制下去了,那些老弱婦孺們的哭聲便更為明顯了。
這讓他想起當年那個宮女。
不,這聲音應該是他臆想出來的。他暗道,逃了這麼久之後,哪裡還有力氣哭呢?
於是雁聲對顧鴻淵道:“這些到底不過烏合之眾,任何一人只要堅守不出,他們終會散去。”
“可我放他們進來,只需要一句話。”雁聲頓了頓,又道,“但他們不一定是暴民,卻也未必是良民——他們只是生民。我若因這一念之仁放他們入城,不供養這些人會對凜沙城民有多少影響,單單就他們能否和凜沙城民相安無事這一點,我都無法保證。”
“何況,我今日救了他們,那明日、後日湧來的人呢?我能一一救下來嗎?”
“顧鴻淵,若是你,你當如何?”
顧鴻淵往下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雁聲,想了想,手卻不自覺撫上腰間的生牙。最終,他只道:“這是你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