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憐笑著搖搖頭,“欸,世人只知他醫術高明,卻不知他師承何人。說起來,那位可不是誰都請的動的。”
黃泉一愣,容憐這麼一點撥,他自然想到了所說之人是誰。
當今世上,要說醫術,沒人能比得過醫仙忘憂,公子身體抱恙,他跟碧落自然也去請過多次,然而都被以無藥可治回絕了。
沒說不能醫,只說沒藥醫。
也正是因此,他們才越發往各地找血參找的殷勤。
若是有藥,醫仙便肯定能醫治好公子的病。
見黃泉想通,容憐接著說道:“你想的不錯,逐安正是忘憂座下親傳弟子,既然醫術一脈相承,忘憂能醫,他便能醫,再說我同逐安又有幾分交情,找逐安幫忙豈不更好。在青城待久了,也想外出找朋友散散心罷了。”
聞言,黃泉恭恭敬敬點頭稱是,“難得公子有興致,外出走動自然是好,屬下這就去準備。”
他剛準備退下,只聽見容憐又低聲說了一句,聲音輕的像是夢囈,“……不然也不會特意送藥過來了。”
他沒怎麼聽清,又問:“公子你說什麼?”
“沒什麼,去辦吧。”
見黃泉退下,容憐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一旁矮几上放著的木盒裡。
看著那味黃泉跟碧落各地百尋不到的血參,他忽然嗤笑一聲。
○
大約,太過聰明不見得是好事。
黃泉碧落猜不到是誰送的藥,甚至派人去查了一番仍是一無所獲,容憐卻很容易就猜到了。
這血參的確珍貴難尋,不過有一個人想要,肯定便有辦法找到,那就是忘憂。
不論他忘憂山上原本有沒有,醫仙想要,自然有人會雙手奉上。
畢竟,求他治病的人小到販夫走卒,大到王公貴胄,應有盡有,別人不能醫的,找他肯定沒錯。所以,血參再珍貴又如何,他想要血參做報酬,自然有人願意忍痛割捨。
雖然能猜到是忘憂送來的藥,然而忘憂既不肯當面送來,又不留下任何身份痕跡,那麼,想請忘憂替他治病自然也不可能了。
哪怕是裝作不知道是他送的,拿著藥引過去,忘憂也不會出手相幫,索性就不去了。
他得了藥終於能治好頑疾,也沒怎麼覺得高興,只是因為,隱約能猜到忘憂為何贈藥。
雖說是故人寄來的情分,於他卻有幾分惱怒。
那位同他有一面之緣,交換過心情的故人,終歸就這麼抱憾離世。
他那時給忘憂寫了信,一封信言簡意賅寫得毫無感情,不為別的,他總想著,有忘憂在,朔月總歸不至於因為一點毒就這麼去了。
然而……朔月走時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真的成了最後一句話。
每次站在那條迴廊上,他總覺得還看得見那人的影子。
最後一個認真至極的眼神,同他鄭重其事的告了別。
再見啦,容憐。
然後拋下這紅塵滾滾,撒手而去。
誠然,恩恩怨怨已然成了糾纏不清的線團,剪不斷,理還亂,他不過是個旁觀者,無權更改那人的決定。
甚至,都沒辦法說一句,是朔月太固執,還是忘憂太遲鈍。
說起來,朔月這人,大約就是活的太明白。
以至於,明白的太過了,所以覺得活下去也就那樣了。
而他不重生死,說起來跟朔月坦然等死有何區別。
之所以跟朔月成了故人,大約便是,他心性涼薄,太過聰明,哪怕身患惡疾,隻身一人仍舊站到了頂端。
然而,高處不勝寒,這偌大的山莊,容家一脈,只剩他一人。
治好自己的病又如何,是那人送來的藥又如何,對於朔月,終歸是意難平。
這藥,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