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日復一日中飛轉流逝,細如輕風滑過指尖,再為尋常不過。
轉眼已至七月,流火之夏。
近日,妙音閣裡的二十多缸碗蓮開得正豔,趁著晨時暑氣不算太重,慧貴妃時沅卿便邀嬪妃們到她宮裡賞蓮。
妙音閣建築設計精巧,佈置清雅,雖比不得坤寧宮、景陽宮的奢麗,也算得上明闊敞亮,中規中矩。
院裡那些碗蓮並不似普通蓮池的花朵,花盤僅有飯碗的口徑,硃紅、淺粉、嫩黃、皓白,花瓣重重疊疊的簇擁,輕盈如紗。
巴掌大的荷葉碧得惹眼,好似少女翩曳的裙袂。
許是花兒有些靈性,知眾多有心人前來賞玩,一時間含情怒放,銜珠吐露極盡瑰美,四下花香彌漾。
庭院裡眾妃嚴妝豔麗,團扇輕搖,在花間說著笑著,一派繽紛豔色並不輸給院中花花草草的明媚。
不多時天工不作美,鉛雲晦暗層層壓降,緊接著細雨濛濛而下。
嬪妃們玩性不改,都站到迴廊下繼續賞雨。
良妃陪在慧貴妃的身邊,向煙雨籠罩下清寡的宮牆看過,逐的收斂視線,悄然窺向一旁盛裝的女人。
慧貴妃一身霞色牡丹妝紗曳地華衣,襟口、寬袖和裙襬密繡富貴吉祥百花圖,配以髮絲細的金線穿引,每寸動作皆是熠熠生輝,光彩照人。
錦鯉雙戲的扇面半掩紅唇,良妃眉眼濯濯,將頭小心的偏向貴妃,淺聲問道:
“娘娘近日可曾聽說,景陽宮那位快不行了嗎?”
慧貴妃端然掬笑的美臉慢慢凝沉,語氣偏冷:
“偏門左道的訊息並不可靠,不是都傳那狐媚子的病症時好時壞嗎?”
“真是作孽,據說水皰潰膿,一層接一層的起了落,落了起啊!”
良妃側眸,仔細覷著貴妃的臉色,這刻彷彿幸災樂禍一樣猛然放開架勢,將聲音提高了好幾度:
“您不會都不知道吧,最近闔宮上下傳得最兇的事,就是景陽宮那位著實撞了邪,才會導致夏時沾染了天花啊!”
經她這麼一叫喚,好事的嬪妃們立時圍攏了來。
莞嬪接話道:
“嬪妾也有耳聞,頭些時候,有打更的太監途經景陽宮,都被半空漂浮的團團藍色鬼火嚇得口吐白沫了。
還有更邪門的呢,前日入夜一場大雨,那雷電不偏不倚竟劈落了景陽宮正殿的簷獸。
阿彌陀佛,聽說永露寺的高僧很快就要進宮來為那位做驅魔法事了。”
張選侍素來敬重雲汐,聽聞良妃等人又要挑起事端,心中已然有氣,不悅的哼笑:
“幾位姐姐這才放出來幾天啊,那麼快就忘了禁足的滋味了……”
莞嬪不服,狠狠剜了張英一眼,厲聲數落:
“你一個小小的選侍,進宮許久都沒被皇上捱過身子,居然敢對位高的嬪妃們不敬!”
“本來嘛,貴嬪姐姐染病已屬可憐,咱們不能前去看她,還要在貴妃的宮裡編排她,這話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裡……”
張英別有用意的掃眼看向慧貴妃,娟眉頑皮的挑起,梨渦淺笑似喜非喜。
這話說得不是沒有道理。
慧貴妃當即擰了眉心,示意爭吵的三人噤聲:
“好了,都少說幾句。眼下景陽宮正在風口浪尖上,皇上正在為此憂慮,咱們也要懂得避諱。若然逞口舌之快捅出簍子,莫怪本宮也保不了你們。”
……
夜色如海,深沉而一望無際。
景陽宮,雲汐吞下一盅黃酒,與知棋嚶嚶嚦嚦的小聲談笑著:
“主子,現下監視咱們的人都不願踏入正殿半步呢。說不準,不用咱們攆,東珠姑姑都巴不得快些離開景陽宮去覓新的主子。”
雲汐把玩著兩指間的溫潤的玉酒盅,將它對準紅燭,看它在交輝相應的火光前生出一圈朦朧的暖光:
“此番還要多謝顯哥哥,不是他幫著籌謀,還真是騙不過華南信和東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