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閣樓出奇的安靜。
窗外風雪濛濛,風聲淒厲。璇花點點卷著冰碴子凌空飛舞,沙沙作響,天地間被一派渾黑籠罩,密不透氣。
安置的時辰,雲汐在泡澡的水裡兌了濃濃的玫瑰花汁,又用白檀荑子反覆擦過全身,靠這身芬芳的味道壓制住滿身香料的甘辛氣息。
回到寢閣只見一張床空了半張,夫君冷青堂和他的被子此刻都不見了。
哎!
定是因她不肯對他講明實情,他心生怨言,故而撇下她跑到一樓的寢閣裡睡去了。
悲慼的情緒如狼奔豕突翻湧而至,頃刻佔據了雲汐的身心,令她逃脫不得。
床腳處燭火半燃,朱淚珊瑚累累的垂下。火燭搖搖曳曳,將滅不滅的像極了悽楚無助的她。
火焰突跳一跳終於熄滅了,雲汐合衣而臥,將柔弱的身子縮排冰涼的棉被裡,閉眼久久不能入睡。
她再明白不過,橫豎夫君起了疑,急於想要打探到實情。
這樣的情況,她便無計可施,只有暫時與他保持一段距離,讓兩人都各自冷靜下來。
閣樓的一層客房,冷青堂從渾渾噩噩的睡夢之中醒來,望著一半冰冷的空床失神。
窗外寒風嘶吼,房間裡寂靜無聲,偶爾炭盆裡的火星子爆出一二的“噼啵”聲,清晰的落入人耳,惹人心生空寂。
今夜很冷,也不知娘子可有蓋好棉被。
冷青堂仰躺,眼神縹緲。
他的嬌妻素日裡大大咧咧,需要他給予最體貼的照顧。
即便她不再是個小女孩,依然改不掉毛毛躁躁的習慣,睡覺不很老實,尤愛踢掉被角。
同榻之後,每夜冷青堂都會像此刻這樣習慣性的醒過一刻,秉燭檢視他的小妻有沒有掖好被角。
炭盆裡的火光忽明忽暗,冷青堂越發擔心他的小妻。
如果樓上寢閣的炭盆子滅了,可怎麼好?
如果屋子太冷,雲又汐不好好蓋被,入夜著涼了又該怎麼辦?
迅速起身披衣,冷青堂迫不及待的想要衝上樓去。
若不親眼看到雲汐一切安然,他相信自己怕是整宿都睡不踏實了。
雙腳落地的剎那,地面的冰涼使他瞬息恢復了冷靜。
晌午的事過去才沒多會兒,一想到華南季豔悲傷飲泣的面容、雲汐那張決絕堅持的俏臉和她守口如瓶的態度,冷青堂立刻憋足了一肚子的火。
他是誰,她的夫君啊。
他從來以為,兩人身處大羿那時經過多次分分離離,而今奔走異國他鄉最終如願結為夫妻,身心已然坦誠相見,從此兩人之間該是毫無秘密。
有從前的蹉跎歲月、大生大死作為他們二人深厚感情的奠基,他們之間便再無間隙。
殊不知,雲汐的世界竟然還會留有一角,拒絕他的進去。
冷青堂輾轉反側,身體如被掏空一般,一股子難以言喻的絞痛再度襲上心頭。
罷了,許是事事坦誠只是他自己的想法,怪只怪他太過一廂情願。
長長嘆息一聲,肯青堂翻身面對牆壁,隱忍著強自鎮定一刻,終於平伏了心境,沉沉的入睡,一夜無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