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伸手撫摸著短短的絡腮鬍子,神氣活現地笑道:“哈哈!老大何時變得這般見外,你已將他重創,他來日死定了……”
老龍兀自坐著,好像有所察覺,放下手中的銀刀,便要站起身來,疑惑道:“老大……”
林一搖了搖頭,示意老龍繼續安坐歇息,自顧說道:“天煞衛縱然有所隕落,無非損及幾分神魂之力罷了,卻還是讓林某深感惋惜……”
虎頭不明其意,在一旁好奇地眨著一雙虎眼。老龍則是打量著林一的神情,沒來由地一陣不安。
元信子知道那兄弟倆是對惡人,根本招惹不起,乾脆躲在幾丈之外,來一個敬而遠之。不過,某人的話語中倒是值得玩味。有何惋惜之說?商關死的有些冤枉,才是真的……
林一接著說道:“……而那不過是幾具沒有生機的仙骸罷了,倘若換成了自家的手足兄弟,又該如何?”其話到此處,稍稍一頓,又道:“林某的諸多親朋都沒了,道侶也是生死不明。林某再不願失去任何一人……”許是情到深處,他悠悠長吁了一口氣。
老龍微微動容,應聲道:“老大!兄弟我必將生死相隨……”
原本一個輕鬆的場面,忽而變得沉重起來。虎頭兀自咧著大嘴,想樂不敢樂,又不肯閒著,忙趁機勸慰道:“老大!你是一個好老大!也只有你善解人意,才成全了我兄弟二人的報仇心切……”
“閉嘴!”
林一始終雲淡風輕的模樣,卻突然雙眉一挑,凌人的氣勢沛然而出,猛地衝著虎頭連聲叱道:“今日我若晚來一步,將會怎樣?你虎頭縱有天大本事,又能支撐多久?先後兩次栽在臺勝之手,為何不長記性……”
虎頭忽見林一動了真怒,嚇得一縮腦袋,忙往後退了兩步,支支吾吾卻不敢出聲。
林一轉向老龍,兩眼中煞氣閃動,沉聲又道:“你聽憑虎頭莽撞亂為,卻不予管教,只顧著兩人痛快,以至於屢屢身陷絕境,著實有負老龍的威名……”
老龍有何威名,只有老龍自己知道。而他面對這一番毫不留情的訓斥,卻並未惱怒,而是帶著幾分莫名的欣慰慢慢舉起手來,正色道:“老龍有錯,甘受老大責罰!”
林一依舊是怒氣難消,不管不顧地教訓道:“如今你二人究竟是痛快了?還是威風了?再有下回,林某還能有幸見到活著的老龍與虎頭嗎……”他好像胸口一堵,猛然拂袖轉過身去。
老龍不再吭聲,老老實實坐著。而他眼光卻是盯著虎頭,神色中似有示意。
虎頭抬手撓著絡腮鬍子,得意囂張的氣焰早已沒了影,只顧著一個人東張西望,很是惶惶無助的模樣!
十餘丈之外,元信子在默默旁觀。那兄弟倆竟能變得如此的老實服帖,著實出人意料。而馭下之道,莫不如是!
虎頭吭哧了會兒,有些忍耐不住了,索性往前一步,耷拉著腦袋,出聲道:“老大!你且息怒,不然虎頭也難以自在啊!罷了!跪下認個錯……”他揚起雙手,便要來個五體投地。而其尚未跪下,一道強勁的氣機驟然而至,並有叱喝聲響起:“少給我裝模作樣……”
林一揮袖一甩,轉過身來,雖神色如舊,凌人的氣勢卻已漸漸淡去。
虎頭連連後退幾步,堪堪站穩,委屈道:“老大!虎頭誠心認錯呢……”而其才將愣怔了下,眼光一閃,忽而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咧開大嘴道:“呵呵!尚不得真傳,虎頭又豈敢在老大面前賣弄!”
老龍適時出聲:“虎頭!竟敢與老大饒舌,討打不成……”
虎頭忙又衝著林一擺出一個無辜的嘴臉,轉而大步躥至老龍的身前,催促道:“來、來、來,你先打我幾拳給老大出出氣!”而他不待對方出聲,卻又往後閃開,一本正經地回首示意道:“老大!我龍哥身疲力乏,實在不宜動手,不妨暫且記下……”
林一哼了聲,不容置疑地說道:“臺勝得以走脫,過失在我,自該由我彌補過錯。那人與木靈谷的餘孽,死定了……”他抬手丟擲兩個酒罈子,又道:“十日後動身趕路!”其再不說多,徑自奔著來處走去,只是轉身之際,嘴角微微翹起。
虎頭身手敏捷,上前一把抱住兩個酒罈子,與有榮焉道:“之前如何?臺勝那雜碎死定了。老大與虎頭心有靈犀也,吼吼……”他自得一樂,緊接著“撲通”一下坐在老龍的身旁,嘴裡不停:“哥!來壇酒提提神……”其手中的酒罈子轉了一圈,又落在自家的懷裡,心安理得道:“哎呀!龍哥抱恙在身,不宜飲酒,便由虎哥代勞了……”
老龍衝著林一的背影默默出了會兒神,心頭不由得泛起一團暖意,自言自語道:“老大要親手殺了臺勝,還是怕你我兄弟有失啊……”他微微搖了搖頭,忽而側首兩眼一瞪:“酒來……”
虎頭擠眉弄眼,乖乖伸出手……
林一腳下離地三寸,飄然往前。元信子隨後而行,很是恭敬且順從。厲粟與幾位同伴壯了壯膽子,一個個離開岸邊奔著這邊走來。
當元信子跟著再次回到那方玉臺陣法之前,遲疑了下,還是忍不住問道:“九天塔之行,無不爭先恐後。林尊何故要在十日後動身呢……”
“機緣天定,得失不由人!而這條路又該如何走法,林某說了算!”
林一在玉臺陣法前稍稍站定,轉而盤膝坐了下來。他淡然而又肯定地回了一句之後,不等元信子出聲,接著眉梢一挑又問:“能否就天魔降體賜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