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當年有云:一體三嬰,幻眸雙瞳,若非妖孽,便是仙種……”
林一淡然如舊,只是接下來的話語中透著莫名的意味,又道:“夫人若是將林某當作帝奎的轉世,也同樣叫人百口莫辯!”
明夫人好像自知失言,柔和的眼光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不再多說,雙目微閉而稍稍凝神,旋即雙袖舒展抬手輕拋。兩面銅鏡悠悠懸在泉水的三尺之上,並左右分開而遙相對應。她又拿起玉簪信手一抓一彈,一線闇弱的血光隨其手指倏然飛出,並瞬即消失不見,而那面古舊的銅鏡卻是為之光芒煥然,片刻之後竟是漸漸嶄新而恢復如初。
林一收斂思緒,凝神觀望。當他見到那古舊的銅鏡換了新顏,心頭不由一緊。
他始終堅信雨子來自琪兒的借體重生,卻對雨兒的輪迴轉世不以為然。而那傳說在突然間變成了既定的真實,著實令他悵然不已。與他有著生死之約的是蘭琪兒,也可以是雨子。倘若換作了當年的雨兒,絕難接受。自己的女人成了別人的帝妃,何其荒唐也!像是撿了一件稀世珍寶,誰料竟是有主之物……
明夫人放下玉簪,兩手掐動法訣。
與此同時,兩面銅鏡再又光芒大盛,並將泉水映照覆蓋其中。三、五丈的一片方圓,頓時五彩幻動,水霧瀰漫,隨之光影明滅、景物迷離。
林一猶在悵惘之際,忽而覺著天地迥異。不過瞬間,他已是目眩神迷。那是……
一片陌生的山谷中,走來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子,皆豆蔻年華而貌美如仙,只是一個神態內斂而舉止婉約,一個眉眼含笑而更添韻致。兩人到了一間洞府門前,雙雙拜向一個鬚髮灰白的老婦人。
那是明夫人與兩個新收的弟子,雨子與暮雲。不,應該是雨兒與雲兒。明夫人以銅鏡相贈,並殷切囑咐道:“雲雨相濟,不離不棄!願你姐妹二人手足情深……”
一陣雲霧變幻,攜手相伴的姐妹倆漸漸分開。一個走向偉岸的男子,並隨對方而去;一個獨守寂寞,並衝著手中的銅鏡暗暗幽怨……
不知過去了多久,忽然間浩劫降臨,星辰變色,天崩地裂。當那偉岸如山的男子倒塌之際,雨兒淚水如赤,默唸著“縱使天地合,亦不敢與君絕”的誓言隨之粉身碎骨。
在此雲天的遠處,同樣有一白衣女子神情哀絕而淚水迸湧。她悲傷難抑,淒厲哀鳴:“為何他執意妄為,為何雨兒痴情如此,為何師父不加阻攔,為何覆水難收,為何……”
有一對農家夫婦模樣的男女修士在旁邊勸說道:“龍梵不聽夫人勸告而執意尋仇,勢必為洪荒招來更大的禍端。他與雨兒的下場,實乃咎由自取。你不妨尋到仙皇的傳承而潛心修煉,或可彌補缺憾。再有九玄居心叵測,且順勢而為……”
林一心神猛收而兩眼圓睜,失聲道:“豈有此理……”
若說九玄才是仙域崩壞的罪魁禍首,而背後的推波助瀾者也同樣是罪不可赦!林某雖不願小人心腹,事實的真相卻又總是差強人意!
“你與老身講道理,是否欺我年邁?”
泉水翻湧,雲霧聚散。五丈之外,緩緩現出明夫人端坐的身影。
林一定睛看去,四周的幻象頓然消失。
明夫人兀自雙手掐訣,卻不再施法,反倒是帶著罕見的矜持與孤傲,清冷說道:“即便年邁,老身也是女人,且生來不易,若一味退讓顧忌,何談成就大事?你給我記住了,女人的天性便是不講道理……”
林一愕然無語。
那不再是明泉谷的高人,而是一個為了執著堅守可以不擇手段的小女子。倔強乃本性,自憐有天寵!
“龍梵剛愎自用,從不聽勸,只想尋蛟季與玄霄報仇,以至於被小人所乘而劫數難逃。若非他咎由自取,又怪誰來,哼……”
一番咄咄逼人的叱責之後,明夫人輕哼了一聲,這才緩緩恢復常態,卻有些不耐煩地埋怨道:“不得打斷老身施法,否則就此作罷!”
林一有些尷尬,只得舉手致歉。
轉眼之間,四周再又云霧瀰漫,有熟悉的山山水水相繼出現,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娃在怯怯彷徨……
那是大夏的玄天門。
那眉目清秀的女娃娃,依稀彷彿蘭琪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