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達話沒說完,有人要提出了異議。他聞聲看去,不由得臉色一沉。
那個身著灰袍的年輕人,自始至終都在袖手旁觀。此外,還一毛不拔,存心去佔一個半大孩子的便宜。而正當決斷之際,他卻躲在一旁冷言冷語,真是可惡!
“我意已決,無須多言!”阿達不假辭色地回了一句,又不耐煩地叱道:“若非念在阿獸及他死去老爹的情分上,我絕不容你隨行,哼……”
林一獨自在河堤上背手而立。他見阿達言語不善,根本無意辯駁,只作淡淡一笑。原本好心提醒一句,卻招來嫌棄。
阿獸尚在人群中湊著熱鬧,倒是耳聽八方,忙轉過身來賠笑道:“大叔息怒!那位林大哥乃修煉之人,適才所說並無惡意!嘿嘿……”他不說則罷,張口便提到了修煉之人,更是讓阿達心生不屑。
“修煉之人?是懂得馴獸、藥道,還是巫術……”阿達雖然是衝著阿獸質問,用意不言自喻。他瞥了眼林一,譏諷道:“難不成他是仙人,竟能一眼看盡三十里外的情形?”其話音才落,惹來四周的一陣鬨笑。
淺而易見,阿達的威望頗高。眾人寧肯信他,也不會在意林一的說法。
阿獸撓了撓頭,跟著笑了起來。林大哥怎會是仙人呢?若是不然,他還用得著搭乘地上奔跑的麟馬?據傳,仙人會飛……
既然要在此地夜宿,免不了又是一番忙碌。
兩個落水的漢子已然無恙,起身與阿達道了聲謝。餘下的眾人奔上河堤,三三兩兩圍坐一起,並拿出了水囊、乾糧吃喝起來,趁機享受著河水帶來的清涼。
阿達與另外三個馴獸的漢子則是各自散開,並抽出鋼刀在草叢間來回抽打,以免有蛇蟲的侵襲。其常年奔走在外,行腳的見識與應變的手段頗為老道,倒也值得眾人的信賴。
那頭離群的麟馬,獨自在對岸徘徊。
晚霞黯淡,暮色四沉……
林一在河堤上佇立片刻,一個人臨水而坐。
這麼多年以來,奔波不斷,好似一隻鳥兒般的飛來飛去,難得有棲息枝頭的悠閒時光。如今身處異#地,與人結伴穿行於這洪荒的莽原,恍如又回到了過去的歲月之中,卻少了那些熟悉的面孔,還有少年江湖的種種衝動。而煢煢彷徨之意,便如眼前的夜色愈來愈濃……
阿獸慢慢來到了林一的近前,伸手勒緊了腰帶,時不時的回頭張望。
林一笑問:“可是腹中飢餓?”
“嘿嘿……”阿獸難為情地笑了笑。
來時所帶的幾個飯糰,已於午時盡數用下。不料途中過夜,一時難尋吃食。雖有他人拿著肉塊相請,自家卻是抹不開臉面。而肚子空落落的,著實不好受。說起來還是此前料事不周,並將孃親的囑託當成了耳旁風。眼下後悔,為時已晚。
阿獸在林一的身旁撲通坐下,忍不住好奇道:“不曾見過林大哥吃過東西……”
林一抬起長袖中的右手,竟是拿著一個小巧的葫蘆。他將之示意了下,昂首呷了一口,看著阿獸笑道:“有酒足矣!”
阿獸恍然,頗有見識地說道:“酒乃五穀、山果所釀,尋常人家可是消受不起。我爹在世的時候,在年末歲尾時分,方能飲上幾回……”他難以置信地接著說道:“此物還當得飢飽,卻不曾耳聞……”
“呵呵!你年紀尚小,來日便可知曉!”
林一不予分說,笑著敷衍一句,便自顧飲起酒來。其眼光掠過河面,直透遠方。天光黑沉,夜色降臨。河水流動的嘩嘩聲不絕於耳,四下裡隱有獸鳴蟲吟……
“嘿嘿!且混個水飽……”阿獸扯出一個水囊灌了幾口之後,有些不服氣地說道:“林大哥適才的話語,倒是與我爹爹在世的時候相差無幾。而您比我大不幾歲……”
林一衝著阿獸搖了搖頭,含笑不語。
大不了幾歲?這河堤上所有人的年紀加起來,或許與我差不多。
林一才要接著飲酒,卻忽而放下手臂。其手中的葫蘆,瞬間已隱入長袖中不見了蹤影。而他本人則是眉梢輕挑,神色微凜。
恰於此時,一道銀光從天而墜。緊接著“砰”的一聲悶響,對岸那頭離群並獨自逍遙的麟馬,瞬間已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