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東娘正要說話,被那一眼給看了回去,便笑一笑,道:“我也喝熱水罷。”
到底是客人,自然不能這樣怠慢,沈念禾便去取了白茶。
她點茶的功夫特地練過,此時雖然沒有工具在,只是簡單沖泡茶湯,又下了幾樣輔料而已,那動作還是如同行雲般流暢,自有一番韻味在,把郭家兩兄妹都看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郭東娘只喝了一口,便忍不住誇道:“沈妹妹衝的好茶!”
沈念禾笑了笑,正巧看到對方袖口處的圖案,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花樣?怪好看的。”
郭東娘低頭一看,笑道:“我叫丫頭繡的,只得其意,不得其形——是軍器監新出的重弩!”
一面說,一面把袖子拉平,露出圖案湊近給沈念禾看,道:“我實在喜歡,特地叫人在外衫上都繡了!”
她正說得起勁,一旁的郭安南卻是咳嗽了兩聲。
郭東娘便自然而然地把袖子收了起來,將坐的椅子朝沈念禾的方向挪了挪,道:“不瞞沈妹妹,我今次是特地求著哥哥帶我來見你的。”
沈念禾聽得一愣。
那郭東娘又道:“我聽得爹爹說,你這一處有家傳的《杜工部集》抄本,其中有許多不曾問世的文章,不知是也不是?”
沈念禾早已得裴繼安交代過,說是宣州城中那一位郭監司認買了一百部,他那女兒會聽說此事,倒是情理之中,便應道:“確有此事。”
她話才落音,對面的郭東娘便露出了一個放鬆的表情,又從腰間把荷包取了下來,輕輕推給沈念禾,道:“我自小就喜讀杜工部文,也有幾個閨中密友喜好相同,因是私事,不好同爹爹討要,只得自己來尋你——幫我留得十部出來的,等我派人來取,好不好的?”
那荷包落在桌面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顯然裡頭非金即銀。
沈念禾想了想,卻是把那荷包推得回去,笑道:“若是郭姐姐想要,我卻不能收銀錢。”
又轉頭看了一眼郭安南,道:“上回我在此處遇得事情,多虧郭大哥幫忙解圍,否則不知是個什麼結果,今日又遇得郭姐姐這樣敞亮的性子,我實在羨慕,旁的沒有,一二十部書還是給得起的……”
她笑盈盈的,口氣卻是豪爽得很。
郭東娘忍不住面露高興之色,只她旁邊的郭安南卻微微皺起了眉,道:“此事不妥,這印書乃是公使庫所為,東娘買書只是託你朝公使庫買,況且又不只是她一人要的,怎能叫你倒貼錢。”
他猶豫了一下,轉過頭看了看牆角。
那一處還擺了幾個方才僕從們拎進來的盒子。
郭東娘見得長兄動作,很快反應過來,立時站得起來將其中兩個盒子取來桌上放了,又道:“我聽得說你身體一向不太好,便帶了兩盒燕窩、黨參過來,那燕窩每天吃一碗,黨參拿來燉湯,十分滋補,養得一陣就好了。”
又指著牆角道:“另還有紅棗、當歸、百合,都是補氣補血的東西,也是我特地帶來給你的。”
沈念禾自然連忙推辭。
三人在此處說得幾句話,等到鄭氏出來,郭安南也不多留,當即帶著妹妹告辭了。
這兩兄妹來得沒頭沒腦的,若說是為了給謝處耘送行,可知道人早走了之後,兩人好似又並不覺得失望,甚至同鄭氏也沒說幾句話,倒像是專程來給沈念禾送錢送東西似的,只是顯得有些刻意。
沈念禾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把那一堆盒子留在正堂。
晚間裴繼安回家的時候,一眼就掃到了桌上那一盒拆開的燕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