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旨後,張俊把公務交接給取代他的新帥劉光世,心中不帶一絲遺憾,騎馬火速歸京。此行他要棄官歸老,在京城做一個富家翁,遠離這個烏煙瘴氣的朝堂。
樹欲靜而風不止。
張俊雖心如明鏡臺,奈何塵埃如四處亂飛的蒼蠅,總有幾個會惹到他身上。
先是彈劾他矯詔殺孔彥舟,接著又彈劾他揚言三個月滅匪卻養匪自重,與孔彥舟無異。
無奈中張俊只能上表稱病,退仕養老,結果又有人彈劾他居功自傲,桀驁跋扈,以退仕要挾陛下。
張俊聞言惱火不已,卻忍住怒火縮在屋裡不理睬,心想過些日子朝臣將目標轉移,此事便會涼下去。誰知沒過一個月,反而更熱起來,原因是洞庭湖賊匪突然大舉反擊,劉光世大敗,許多城池又被義軍佔領。
這時候部分朝臣建議重新啟用張俊,然任誰說得天花亂墜,張俊躺在病榻上,死活不起來,慢慢的,各種說法在京城蔓延,張俊已把自己架在火上。
赤日如火。
誰言秋日不烈?
此時的祝富貴早已汗流浹背,窒息地快要暈倒,發軟地雙腿支撐著恐慌地身體,他都不相信怎麼就出了內城。
他迅速擦了擦汗,然後長長吐氣定神,快速到乞丐群裡,和乞丐換了一套破爛衣服,匆匆而走。
他現在改變主意了,本來原計劃是先去孫傅府上去領賞,然後逃出城,現在他只想快速逃離京城。
殺了太子,孫傅必會殺其滅口。
以前覺得就是一個簡單的刺殺任務,現在看來是個要命的任務。
要了太子的命,也要了孫傅的命,連帶著還會要好多人的命。
驚慌的祝富貴盡揀小巷逃脫,不想在一寂靜處突然冒出四個大漢把他扭住,不待他喊叫嘴中便塞了一團布,緊接著把他裝進一條麻袋揹走。
“太子一定是頭朝下被人從樹上拋下來的,現在腦漿都溢位來了,就算觀音菩薩來也無力救活。我怎麼這麼倒黴,攤上這麼大個事,不知道會不會殃及池魚?”
太醫心中只叫屈,看著跪在四周篩糠的宮女、太監、侍衛,恐懼更濃,額頭、手心、後背盡是冷汗。他抬頭看了看眼光發紅的趙構,感到全身麻木,無法動彈,而後他鼓起勇氣道:“陛下••••••”
卻再不敢發出半點聲息,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朕留爾等何用?”
趙構早就失去了理智,只是心中還殘存救活太子的執念沒有爆發。
現在太醫釋出了死亡證明,即刻五內具崩,肝腸寸斷,喪子的悲痛如決堤的洪濤,撕碎了他的心臟,扭斷了他的血管,腐蝕著他的骨髓,漲破了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
太子就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忍辱負重圖強建炎朝的唯一理由,現在希望變成了破碎的肥皂泡,他還有什麼理由不去報復這些讓他希望破滅的人。
顫抖的身體,顫抖的手,顫抖著拔出護衛的劍,顫抖著插進離他最近的一個宮女和一個太監顫顫抖抖的心臟內。
尖叫聲和噴灑出的鮮血使趙構殺意更盛,他手持血劍歇斯底里吼道:“來人,把這些無用的奴婢全都拉下去砍了,給太子陪葬!”
隨著悲悽的討饒聲全都變成最後的慘叫,趙構的傷痛才真正從體內流出來,他任由淚水肆虐,無力的癱坐在太子跟前,將孩子驚恐的雙眼慢慢合上,而後大腦一片空白,在一片救駕聲中軟軟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