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不顧內心氣得發抖的皇帝,再次奏曰:“新法不除,民不聊生,奸佞不罷,國將不國。臣再次懇請陛下廢除新法,罷黜奸佞秦檜、孫傅及其爪牙!”
秦檜沒有呵斥也沒有爭辯,他不能也不敢這樣做,因為他清楚他一說話就會掉進陷坑,不論是呵斥還是爭辯都會陷入漩渦,然後掩埋在一群言官口水的洪流中,再都走不脫。
他清楚只要自己置身事外,皇帝就會收拾亂局。果然趙構忍住憤怒,冷冷道:“按愛卿之言,朕是昏君,相是奸佞,群臣均碌碌之輩,就你一人聰慧忠義。朕等不憂國憂民,致使民不聊生,國家衰敗,就你一人孜孜汲汲為國出策出力。看來你坐上龍椅,定會使我朝國泰民安,繁榮昌盛。既如此朕即刻下一道禪讓旨,禪位與愛卿,你可滿意?”
這話怎麼接?
接住是搶皇位,死罪!
不接是褻瀆皇帝與朝廷重臣,重罪!
要麼跪地痛哭涕零求饒,可又丟不起人,自己可是憂國憂民的忠臣,怎麼能憑一句話就向奸邪投降。可不這樣該怎麼辦?這……陛下這是下死手啊!
鄭安國腦中一懵,失落、無奈、沮喪、悲憫、委屈、憤怒等情緒接踵而來,緊接著所有情緒被憤怒吞噬,他瞬間變成一隻狂暴的獅子,當堂咆哮。
先指責秦檜、孫傅作福作威,狼狽為奸,竊國大權,天下人只知朝中有宰相,不知朝中有皇帝。朝廷大臣與他二人一鼻孔出氣,根本算不得朝廷大臣,分明是秦檜和孫傅的家奴、爪牙、鷹犬,他們朋比為奸,無事生非,陷害忠良,緊緊圍繞在二人周圍,形成了朝中朝,奪位就在須臾。
然後開始指責趙構忠奸不分,閉目塞聽,任人唯奸,籠絡一群庸臣,把個生龍活虎的建炎朝廷折騰成地獄一般。而且奢糜腐化,只知自己享受,不顧百姓死活……鄭安國罵得口滑,有的沒有的一股腦兒蹦出來。
最後大罵不給他助力的眾言官,對皇帝的過失不直言規勸使其改正,卻一味聽之任之,典型的人面獸心,表裡不一。
罵了一大圈,鄭安國也累了,他加了一句結束語,便將官服與官帽棄之大殿,欲轉身而去。
“陛下不聽臣言,不得久居此座!”
這句結束語是咒語,詛咒的是趙構皇位,結束的卻是鄭國安的生命。
不用多說,趙構下令當朝將其拿下,然後讓他舉例說明自己過了那些奢糜腐化的生活。
鄭國安自知為了痛快,嘴上沒有把門的,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
趙構大手一招,鄭國安詛咒朕、汙衊朕,當廷棄官,似有叛國賊心,即刻下獄,大理寺徹查徹審。
他清楚,鄭國安只是馬前卒,他要的是幕後黑手,那些躲在身後的指手畫腳計程車大夫。
進牢不到兩天,鄭國安硬漢形象在奔潰中坍塌,隨即那些慫恿、煽動他鬧朝堂,或者暗許他好處計程車大夫們,拔鍋卷席般進入大牢。
繼而龍顏大怒,下旨大理寺卿嚴查嚴辦,敢徇私枉法者同罪。大理寺卿為表忠心,不惜動用各類刑具,可憐這些生在富貴中計程車大夫們何時受過苦痛,刑具上身不到一盞茶功夫,便將有的沒有的罪行全部簽字畫押。
隨後大理寺卿將所有人罪行一一羅列出來,呈與皇帝,趙構大筆一揮所有罪人抄家,抄出貪墨和搜刮的民脂民膏,搜出投敵變節的證據,而後按罪行輕重宣判,有殺頭的、有流放的、有充軍的……鄭國安被判斬立決,這還不算最重的,京城類似於門閥的兩大勢力均判滿門抄斬,因為他們多了兩條要命的確鑿罪行:賊人內應,投敵叛國。
血腥中露出的是趙構的笑臉,國庫突兀的充盈,群臣出奇的團結,百姓難得的緘默……就是張俊這天生反骨的東西,居然敢為這些罪臣求情輕判。其雖未捲進此次風波,但他卻是趙構永遠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