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從現在這地方望去,都能看到宮牆邊,正殿外的空地上,都有移動著的火把,可見是有不少人在巡邏的,謝琰沒料到這裡防守竟然這樣森嚴,便命人滅了火把,繞著破敗的宮牆徘徊了一圈,觀察著守衛的巡邏路線。
翠華宮後殿的宮牆有少許坍塌的,然而守衛的人顯然清楚這一點,此處的侍衛更是集中,更兼草木繁盛,夜風掠過樹梢,那桀桀的聲音催人哀思。
按照古時的禮儀來說,後殿這樣的位置一般不會安置貴人居住,而正殿是供神的地方,因此萩娘和妙音最有可能居住的地方就是兩邊的側殿了,謝琰為難地看著院中來來往往的侍衛,照這情形來看,想要不驚動守衛而救出萩娘,只怕是很難的。
他對墨兒說道:“你帶著人在這等我即可,我先去看看萩娘是不是在這。”
墨兒忙道:“命人去探路便是了,何須您親自去。“
謝琰搖頭道:“不妥,若是驚動了守衛,再想進去就更難了。”他只命墨兒看著些情況,若是有什麼不好,再隨機應變也就是了。
這個時候已然是月上中天,即便不用火把也能清楚地看見院中的情形。
妙音早就沉沉地睡著了,她如今一天要睡五個時辰仍嫌不足,用過午膳還要小憩一會,而萩娘則是心思百轉,既止不住對謝琰的思念,又反覆思索著這幾日的點點滴滴,久久難以入眠。
那兩個浣衣的宮女果然甚是可疑,被派去廚房當差的那個老實孩子周嘉,曾多次向自己彙報俞冬鬼鬼祟祟的行止,她不僅藉故在後殿坍塌的圍牆邊轉悠,更是偷偷摸摸地和自己之前的同伴鄧馨在一起,悄聲商議著什麼,對廚房的差事更是十分懈怠,根本就沒有用心做事。
這樣的人,怎麼看都是心懷鬼胎,圖謀不軌的,只怕自己隨便設一個套,她便會急急忙忙往裡鑽。
但如妙音所言,這兩個浣衣的小丫頭都是粗使宮女,根本進不了妙音的內室,而定然是有一人,取了妙音喝剩的藥碗去給皇太后的,此人肯定是平日頗為得臉,才能有這個機會。
這個隱藏在妙音身邊的,更加危險的內奸又是誰呢?
據顧女官說的情況,能進內室的,只有大宮女史晴,茶水宮女尚翠,侍奉膳食的宮女江蕊,以及顧女官自己這四人。其中顧女官就不用再說了,那是絕不可能的。史晴又是顧女官的心腹,雖則也要注意觀察,但據萩孃的觀察,此人精明能幹,心思全都寫在臉上,並非是奸佞之人。
侍奉茶水的尚翠雖是桀驁不馴,卻是個莽撞大膽的,雖則是有幾分高看自己的心思,卻不像是能夠隱藏得住自己心事的人。這樣的人,一旦心中有鬼,立刻就會表現出來,決不能像上次頂撞自己的時候那樣,毫無心虛的樣子。
難道是尚膳江蕊嗎?只是,她本就服侍著妙音的飲食,若皇太后要加害妙音,早就能命她下手了,又何必要等到如今妙音出宮了,鞭長莫及呢。
她心中猶疑,很是搖擺不定,便輕輕起身,想要開門出去,隨便走走,散散心。卻見院中的侍衛恭敬地向她走來,問道:“女郎,這麼晚了,您要去哪裡?”
雖是禮貌的口吻,但他臉上的神色卻有著不容置疑的警惕,萩娘意興索然,淡淡地說道:“我只是見這月亮圓得可愛,想要在院中走走罷了,不想倒驚擾了你,那我這就回去睡了。”
那侍衛果然輕輕鬆了一口氣,舒展開了眉頭,禮貌地說道:“多謝女郎體恤。”
萩娘默默地退了進去,雙手關上了門,無助地靠在門背上,低著頭一聲嘆息。
這樣寄人籬下的日子,真不知道還要過多久,雖是妙音對她禮遇有加,小宮女們更是對她日漸服從,但這裡始終不是自己的家,沒有任何歸宿感,而且桓玄看似對自己放心,卻實際上對這裡的戒備絲毫沒有放鬆,想要離開這裡,甚至是想要和外界稍通訊息,實在是太難了。
萩娘覺得自己就如同孤島浮萍一般,舉目一片茫然,絲毫沒有依靠。
來這世界那麼多年,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力量十分渺小,即便有著千般算計,萬般手段,在這銅牆鐵壁般的軍事化守衛面前,竟是絲毫施展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