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平白無故地噁心人,帶著濃濃的炫耀意味,你瞧吧,你不過是一個與郎君萍水相逢的路人,而我文虞呢,與郎君相伴多年,有著那麼多共同的回憶。連郎君喜歡的東西都交給我收藏,你自己倒是想想,你要怎麼跟我比?
萩娘很疲倦的樣子,沉默了一會,說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又吩咐採棠將她送出去。
文虞見她果然不敢與自己相爭,很是得意,一時想不出什麼更狠的話來,只得起身告退。
萩娘待她起身欲走的時候,輕輕地說了一句:“昨日晚膳的甜羹甚是好吃,替我跟謝媽媽說一聲,今日晚膳照樣還是上一碗雪耳羹來吧。”
文虞大怒,這小賤婢,還蹬鼻子上臉了,昨晚被郎君寵幸了還不夠,居然還想用這種手段纏著郎君。她此時完全忘記了昨日是自己“陷害”她的,只是又氣又急,決不能讓郎君被這狐媚女子給籠絡住。
她口不擇言地罵道:“你居然還想吃那甜羹,你,你這不要臉的……”她硬生生吞下“賤婢”兩個字,到底是沒敢說出口。
萩娘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是一種洞察一切的目光。
文虞心裡一驚,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雖然心裡幾乎是十拿九穩,此事定是文虞做的,但萩娘也不會隨便冤枉任何一個人。
此時,她才是可以真正完全確定,文虞知道那雪耳羹裡有藥,也知道是什麼藥。
要整治一個奴婢,實在是太簡單了。
萩娘從自己的妝奩裡拿出那支阮太夫人送的掐絲嵌寶蝴蝶釵來,遞給文虞道:“拿著。”
那支釵上面有大塊的粉色碧璽和藍寶,十分貴重,即便是見慣富貴的文虞也被晃花了眼,她心神有些恍惚,呆呆地依言拿起,疑惑地看著萩娘。
萩娘不再理她,兀自對採棠說道:“不知這謝府裡,偷盜主子財物的罪過要怎麼罰?”
採棠會意,笑道:“看女郎說的,謝府與普通人家自是一樣的,犯了偷盜罪自是要打上幾十大板的,若是打完了還有氣,拖出去發賣了便是。”
萩娘點點頭,對崔媽媽說道:“媽媽,我這有支蝴蝶釵找不到了,還煩媽媽帶人去尋一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膽,既然敢在謝府內公然偷竊。”說著拿眼瞥了一下文虞手中的蝴蝶釵。
文虞此時還傻站著,手裡還攢著那支蝴蝶釵,她一時簡直沒法明白萩孃的意思。
腦子不夠使還敢來惹我,萩娘無語,她本不願對付這樣低水準的奴婢,只是小鬼難纏,不殺雞儆猴,還不知道後面會有什麼其他陰謀在暗暗地籌謀。
崔媽媽自是明白女郎的意思,就在她去拉扯文虞的時候,文虞終於反應了過來,忙道:“你冤枉我,這釵子是你自己給我的,什麼偷竊,完全是欲加之罪。”
萩娘笑道:“是,我冤枉你,你待怎地?”
她不再去看她,吩咐崔媽媽直接帶去給墨兒處置。
文虞此時又驚又怕,她本是胸有成竹,若是萩娘問起昨晚雪耳羹的事情來,自是早有對策,可以推脫得一乾二淨,說不好還能倒打一耙。只是萩娘劍走偏鋒,明目張膽地冤枉她偷盜,這種事,主子說你是偷的,你再怎麼說是主子故意給你的,有誰信?因此她再怎麼爭辯也是無用。
崔媽媽力氣可比文虞大多了,她和採棠連拖帶拉地押著文虞走了出去,文虞還兀自哭叫道:“你這小賤婢,你冤枉我,你冤枉我,你這勾引主子的狐狸精,我要去告訴郎君,我要去告訴老大人,你不能這樣冤枉我啊~”
墨兒一早就被謝琰派來東跨院聽差,只說“聽臧家女郎吩咐”,旁的什麼都沒說。
本來他十分疑惑,沒拿準主子這是要做什麼,因他平日一向都是跟在謝琰身邊的,從來不會白日裡一個人來內宅,尋思了許久都沒揣摩出主子的心思。
此刻他見萩娘如此大手筆,直接將謝琰的大丫頭文虞攆了出來,不由得有些心驚,拿出帕子來擦了擦汗。
文虞到了墨兒面前就想看到了親人,她言辭鑿鑿地說道:“墨總管,是那……是那姑子冤枉我的,我沒有拿她任何東西,求你跟郎君說,讓郎君來救我啊,墨總管,我是被冤枉的。”她美豔的臉上掛著淚珠,真是梨花帶雨,十分堪憐。
崔媽媽說道:“墨總管,這婢子偷了我家女郎的及笄釵,那可是長者賜,即便是直接打殺了也不為過。可我家女郎慈悲,說只按慣例來,該怎麼罰就怎麼罰。”
墨兒一時也很是為難,若罰了文虞,可能會得罪府裡很多人,能做到謝琰的大丫頭,身後不可能是沒有人撐腰的;但若是不罰,等於是站了陣營,把自己擺到了萩孃的對立面。主子對這小姑子的心思別人不知道,他墨兒可是從頭開始清清楚楚的,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情絕對不能做。
突然他明白過來了,這一定是謝琰默許的,不然他絕對不會一大早毫無道理地被派來內宅。
早上主子吩咐的話言猶在耳,這惡人看來自己是當定了,他毫無辦法。
墨兒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含笑點頭:“媽媽言之有理,奴婢們出了這樣的事,我這個做管事的第一個就有責任。這不懂事的奴婢自然是要按慣例重罰的,只是此事怕是讓女郎受驚了,還請媽媽回去安撫一番為好。”
文虞不敢置信地聽到墨兒笑著說出“重罰”兩個字來。
這變故也太快了,她始終覺得墨兒會救她的,她家郎君會救她的,怎會讓那個毫無根基的小賤婢得逞呢?自己在謝琰身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會輕輕巧巧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辦了她?
想起昨晚蘇合的笑容,她終於明白了,這只是別人輕輕巧巧佈置的一個局。
有人借刀殺人,有人黃雀在後,而自己,就是那隻最弱小的秋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