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呢?人到底去哪兒了?
他們不會沒走這條路,或者索性根本就沒來朔州吧?
所有在此埋伏的唐軍,不論級別高低,腦海裡都同時升起了這同一個疑問。
他們能在缺食少糧的晉陽城窩一個冬天,可是在這荒郊野外蹲幾天,就已經讓這些耐耗王們有點耗不動了。
此處說是進入朔州必經的“大路”,其實不過是兩山之間、一道寬一點的夾縫而已。
唐軍主力此時就蹲在兩邊的山上。
這鬼地方隱蔽性確實不錯,但是條件嘛,就有億些艱苦了。
幾萬人就這麼泡在潮乎乎的爛泥地裡,一個個大眼瞪瞎眼,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現在正是倒春寒的時候,積雪正在緩緩融化,溼冷溼冷的,體感甚至比大冬天還要再冷一截。
更別提這溼乎乎的軟泥,一腳踩下去拔都拔不出來。
更更別提他們一個個都補給不足,飢腸轆轆的。
全體唐軍就這麼陷在初春剛化凍的爛泥坑裡,如同一個泥沼巨人,感覺自己的腳都要泡爛了,身上都要長蘑菇了。
簡直是煎熬!
更可怕的是,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根本沒個底啊!
誰知道明軍什麼時候來,誰知道明軍到底會不會來呢!
在這種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摺磨下,再精銳的部隊也會被磨平銳氣。
一開始,唐軍將士們還士氣高漲,期待著一場對宿敵的大勝。
光是想象明軍被跳臉時驚慌失措的樣子,就讓他們興奮到渾身顫抖呀!
然而現在,他們計程車氣迅速滑落到了谷底。
被連續凍上好幾天以後,再狂熱的戰爭分子,情緒也會跟著溫度一起冷靜下來。
“奶奶的,忍不了了!”
程知節一拍大腿,氣勢洶洶地爬上山頭,去找大總管李世績了。
“李世績,你說那幫狗孃養的遼東佬到底來不來了?”
面對瓦崗寨老兄弟,程知節也不溫良恭儉讓了,直接開門見山直抒胸臆。
這也不怪老程沉不住氣。
相似的時間,相近的地點,同一個怎麼等也等不到的明軍。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實在是讓他的PTSD犯了,屬實是你跺你也麻。
“嘶……”李世績深深呼吸一口,儘量平靜地說:
“此地是大軍北上朔州的唯一通道,除非李靖得了失心瘋,指揮八萬大軍強行翻越雪山,這樣對他們的損失或許比遭到埋伏更大。
“根據太上皇陛下的聖裁,只要明軍決計回城,遲早會踏入我們的伏擊圈的。”
他好言給這位被折騰得略顯毛躁的老夥計灌了碗雞湯,同時輕飄飄地把鍋甩給了不容置疑的某位陛下。
但是程知節謝絕了心靈雞湯,追問道:
“老子不管這有的沒的。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李世績的語氣也強硬起來:
“自然是忠實執行陛下的命令,繼續留在這裡,伏擊明軍,直到將其主力殲滅!”
許是這堅定的態度感染了老夥計,老程沒有再多少什麼,點點頭就回到了自己的陣位上。
“呼……”
李世績將肺中的濁氣呼了出去,身形都好像矮了半截。
老程心焦,他作為此戰的主帥,比老程更心焦。
這幾天,他向著南邊代州的方向望穿秋水,等明軍都快等成深閨怨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