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半山一分水,半分農田和莊園。”自古以來,徽州便是集天下美譽於一身,更有群峰參天、山丘屏列,波流清澈、溪水迴環,甚至有“愛其山水清澈,遂久居”之意。
吳仲三人按下雲頭,落在一處丘陵之地。雖已深夜,月光揮灑,銀絲纏繞,頗有一番風味。目光及至遠處,山峰此起彼伏,如青黛漂浮,不由得讓觀者心靜。
“好地方。”玄白由衷讚歎,“比內陸的烏煙瘴氣強多了。等我老了,一定要來此紮根。”
韓子奇瞥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還裝起文人來了。”
吳仲真是擔心他們二人再吵嘴架,連忙說道:“還請前輩帶我們前往南空寺舊址。”
韓子奇點了點頭,朝遠處飛去。吳仲二人各施手段追趕而上。雖然不及韓子奇速度快,但也查不了許多。
不多時,韓子奇在一處空地之處停下了腳步,吳仲二人緊隨其後。
“這就是南空寺舊址。”
順著韓子奇手指的方向,吳仲二人看了過去,那片空地看似尋常,但並沒有那麼簡單。
吳仲邁開腳步朝著拿出空地走去。
“等等!”韓子奇連忙阻攔,可是吳仲立刻抬手阻止,自顧自走了過去。
青草摩挲這腳底,發出窸窣之聲,兩側蛐蛐叫聲此起彼伏,微風吹過,帶來一股單單的青草香味,聞之怡然。吳仲距離南空寺舊址只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他卻不知是否該踏出。
站在外面,看向這片空地,平靜卻不平凡,他放眼望去這隻有五六百平的舊址,卻感覺有著無窮的吸引力。只是不知這吸引力的背後是驚喜,還是驚駭。
猶豫再三,吳仲終於抬起右腳,他了進去。忽然眼前星光絢爛,昏迷過去。
剛才還在怔怔出神的吳仲轉眼間消失不見,這可嚇壞了韓子奇與玄白。無論是親身經歷過這神奇的韓子奇,還是早年間就已經耳聞過南空寺威名的玄白,見此情況都是將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忙走上前去檢視。
他們來到剛剛吳仲消失的地方,慌忙踏入舊址,可事一切依舊沒有變化,依舊是眼前的草地,依舊嫩看到遠處的山黛。二人見此,心中驚駭,玄白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沒了主意。
就在二人不知所措、手腳慌亂之時,吳仲卻是心如止水,忘記了所有的一切。
嘉定三年,南宋一片混亂。曾經強大的帝國經過幾經波折,終於禁不住內外夾擊,露出了疲憊不堪之相。恰逢連年災害,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偏偏朝廷毫不在意,只管自己風花雪月,任由百姓自生自滅。一時間全國各地怨聲載道,可卻被當地所謂的“父母官”一一阻攔,輕者入獄,重者流放。百姓無法,只得殘喘度日。
南空寺,原本是一座小寺廟,平日間也只有三五名僧人,此時外面卻是站滿了各處逃荒的饑民,來此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討口飯吃。聽說今日大慈大悲的圓普法師準備開設粥場,以解百姓燃眉之急。
“各位施主不要擠,每人都有,不要擠,一個一個來。”在南空寺門口,一個小和尚在那裡一邊照顧著已經餓得沒有力氣的饑民,一邊維持著慕名前來的幾百名饑民。
“他們能有這麼多糧食麼?”有人暗中懷疑。
旁邊的人聽了說道:“亂世道教盛世佛。平日裡我們供養他們這麼多年,鬆了那麼多香火錢,現在也是他們報答報答我們的時候了。”
“可不能這麼說,我聽說南空寺的和尚和其他佛寺不一樣,平日雖然接受一些恩惠,但他們還免費給人看病,幫助當地人做活呢。”有人反駁道。
“嗨,誰知道是真是假。我一個外地人也不求他做什麼善事,只要今天施捨我一碗粥,我也就阿彌陀佛了。”那人不屑地說道。
小和尚道信將這些話聽在耳中,並未生氣,更未駁斥,依舊做著該做的事。
南空寺內,圓普大和尚身穿一件早已不知補了多少回的袈裟,看向自己的徒弟:“糧食可都準備好了。”
廣濟和尚點頭:“早已準備妥當。”
圓普面色疾苦,輕聲說道:“去吧。”見徒兒廣濟離開,圓普嘆了口氣,“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阿彌陀佛。”
“咚”
寺內鐘聲傳出,不知是在為外面幾百名難民而響,還是提前祭奠這沒落的帝國。
廣濟和尚抬出好幾口大鍋,讓幾名身體還算可以的饑民幫忙架鍋,燒水熬粥。很快稻米的香氣傳遍四方,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嘰裡咕嚕的呼叫聲。
眾人也顧不得害羞,只想著儘早可以得到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好好的喝上一口。
一天下來,即使是廣濟和道信這樣的修道之人,也是疲憊不堪。不過看到一干人吃飽喝足,躺在地上和衣而臥的眾人,二人也是一臉的滿足。
“師父,這一次,就將我們寺院之中的存量消耗一半,要是再有兩次,可是在是承受不住了。”道信小和尚輕聲說道。
廣濟和尚並未責怪自己這個小徒弟,而是笑著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眾人:“你猜,他們夢裡都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