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新任琴魔卻不是李安那等囂張紈絝,他喜好的不過是在山水之間以指弄弦發出悅耳之聲陶冶自己心罷了。
“好一個雅韻少年郎!”
那赤足輕點石獅子的絕世姑娘,停住了在空中作畫的如筆般的手指,讚歎完畢,她又笑問,“青蓮劍閣那邊如何說?”
琴魔似是無奈微微搖頭,壓住兀自抖動的琴絃,清脆聲戛然而止,他道:“以他們那些老傢伙的脾性自然是不會與我們這些他們所認定的邪魔外道言和,此點你是深知的又何必多問呢?”
女子眉頭微蹙,約莫是琴魔的話語教她不舒服,思慮片刻,她道:“也對,教主也沒有那個打算,若是有那個打算,教主就不必入黑暗玄空進修武道,也不必與修羅道主一同研討那足以削掉大半個山頭,足有毀天滅地之功的修羅刀陣了。”
十日前,天魔教以雷霆之力,直搗了丐幫滄州的總壇,使得消停了十餘年表面平靜的江湖死潭又翻騰起來,那些自詡江湖名門正派趁機聚團欲作那蛇鼠一窩的勾當,想趁機將門派的名聲傳達四海,那麼,在其百年之後下九泉見先輩也是臉上光耀。
可那些門派雖然平時個個無甚作用,甚至連搭理也懶得搭理,可就如同一隻蒼蠅聚在一處,不得不說異常叫人作嘔。
琴魔道:“教主忙他的,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女子詫異,她與教主的確有的忙,可眼前這位呢?
難道是弄幾首曲調,陶冶他自己的情操?
女子從獅子頭上跳下,再一邁步時已到了琴魔的面前,她居高臨下看著此刻正低首調琴的青衣少年道:“你有何可忙的?”
少年微微抬頭,薄薄的嘴唇微微動了動,那女子竟愣了片刻,旋即恍然大悟,這青年是用的術法中的‘密音術’,方才她耳邊響起的只有聽者與言語之人知曉,她笑道:“你足足比上一代琴魔早了十年,看來你這人道道主是當之無愧了。”
琴魔微笑不語,他這人本就性情高傲與常人許多,著實是經不起誇,經這美如天仙女子一言說與他心中了,他心中的張狂便更囂了許多,他道:“這人道的位子倒像個人,倘若是其餘五道那裡還有個像人的?”
他這言非虛,天魔教除教主之外有六道道主執掌教中執政、殺罰、傳道、斂財、征戰、尋跡,除了他這人道道主之外從外表還是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可那些呢?
雖是人身可其心神性格卻是早已非人。
當然這其中便有那個不見蹤影的天道道主,可執掌天道的道主又怎會讓這人間之物汙了他的眼?
早已超脫了凡塵的人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是人的。
女子倒是早就知曉他有這樣的答話,並不詫異,但心中還是覺得這少年狂妄,思索之後,便還是有意勸說道:“這六道雖之間各有優劣,可終究在這輪迴中,不可缺。”
這話有理,琴魔也知,可他卻輕易不敢承認。
本想彈弄琴絃,接連數指卻發覺發不了絲毫聲響,這實在教他大為惱火,再放眼看琴,原來那姿美女子輕輕搖頭,玉足踩在那把古琴上,五指蠕動,作誘惑狀,她又道:“今日便去了那亂糟糟的江湖中看看,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今日不如……我們……”
“同奏一曲?”
琴魔雖是武道修為頗高,為人脾性典雅可終究是一個血氣少年,他自來便聽傳聞說這女子雖長得水靈卻也知這女子好淫樂,他心中早就提防,可奈何這女子委實不能讓人招架,於是便再她開口之前將這事推了回去。
赤足女子笑道,“人道道主終究是年輕……”言罷,將踩在琴絃玉足移開,折身如驚鴻般離去,臨還未遠時,輕輕一揮手,一方粉色秀牡丹帕輕巧的落入了少年撫琴人的左手,少年將手絹塞到自己胸口隨後若無其事般繼續彈琴。
此處,便是那繁華十里人人皆是捧著聖賢書教他人做一聲‘先生’河京內處,河京雖是一國之都可終究是‘人’在之地,凡是有人在的地方自然是多生事端,無論是那門子的皇親國戚,固然是八竿子打不著邊的,逃不出世間一縷煙火。
先生之名在這河京小娘河卻是極為推崇,緣由便是宮裡那位同族叔叔樂道王也是極為信那句‘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詩句。更是一手舉薦了當朝禮部尚書徐彤為第一位為女子為朝官,此後在這小娘河之地,‘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說法便是那老的不能在老的腐朽老也緘了口。
有一馬車自北向南行,也並不在意在馬蹄下踏碎值千金的上好玉器,一看便教眾人以為是哪一家的公子在這河京肆無忌憚乘車遊街。可在朝堂的人卻知道,哪有這麼個不惜命的卻犯這皇家的權威?
河京中凡不入皇族者乘車都是殺頭的罪責。
而如今卻有一輛在任何地方都不起眼的馬車旁若無人般行在這路上,說是無人問津都不如無人敢攔確切。
眾人見怪不怪,忽然,一道白影驚鴻般入了馬車車廂中,馬匹也隨之停下步子,低聲嘶吼,顯得略略不滿,車廂中傳來一道低沉而聽上去頗為年輕的聲音,那聲音道:“火兒,且住。”
那馬似乎頗通人性,懂些人言,立時便住了口,只是擺擺頭,便如木馬一般立在了那裡。
手中捧著紙張,細細看了一番,忍了忍終究還是禁不住輕笑了兩聲。思慮良久,他終於也不知是喃喃自語,還是隔空傳音,低首道了一聲,‘返程’,隨後似乎是覺得自己所言並不夠讓人明白,他又道:“去川洲。”
天邊忽然響起六道鐘聲,忽遠忽近,那車廂里人稱作‘火兒’的馬立刻歡快嘶了一聲,伴著一陣塵煙急速往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