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晦暗,細雨濛濛,有少年撐傘立於東海岸邊的一座墳冢旁,他將一旁竹籃中的鮮果糕點擺於盤中,工整的放在墓碑前,隨後又在中央處點燃三根高香,用手中那把油紙傘遮擋,沒了油紙傘的少年,只好任那滴滴雨絲朦了雙眼,任那薄涼春雨打溼衣衫。
少年對著孤墳行三叩九拜禮,在最後一拜時他遲遲不願抬頭,實在不願意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
片刻後,他不顧地面泥濘,盤膝坐於墳旁,望著雨下的東海,怔怔出神。
“想不到最後是以這種方式陪雪姨看東海。”
“東海很美,石叔以前經常帶我來看,可它也……”
“對不起。”
被雨水浸溼衣衫的少年,半仰著頭,緩閉雙眼,臉上的水珠不知是雨還是淚。
少年後來又來到了皙山腳下的聽雨亭,那裡還擺放著一副茶具,他坐下煮了一壺茶,卻不是曾經的味道。
雨後初霽,少年登上皙山,來到那曾有一襲青衫站過的崖畔,駐足遠望,沒有盡頭。
死於異鄉,有沒有葬身之地?臨死前又說了什麼?那問劍之人真就如此無敵?自己傾盡一生,刻苦修煉能否與之一戰?
少年不再多想,因為無論如何,日後都是要見上一見的。
清風涼颼,少年離開皙山,穿過了最為繁華的十字街,走過了歷史悠久的滄桑道,來到那座富麗堂皇的誠天益府。
花溫香不住在這裡很久了,他與黑擎一同住在一間竹樓內,不過那總是四處逛蕩的黑擎一個月也回不了幾次竹樓,倒是黑球兒時不時去那裡住幾日,算是陪陪花溫香。
府口有兩頭身穿光鮮甲冑,手持沉重長戟的強壯厲獸,一牛一熊,是誠天益府的正門守衛。
那倆守衛見到花溫香微微一笑,心有靈犀的一同開啟大門,各伸一手,示意花溫香可以進去了。
這等可隨意進出誠天益府的殊榮,除了那些本就是任職誠天益府的大官之外,唯有他花溫香一人享有。
眾所周知,林子有一個姓花名溫香的人族少年,他背景可怖,地位尊崇,不說那遊手好閒的黑擎,就說少年的二叔黑四爺,三娘虎娘子,隨便拎出一個,那就是可在這林中翻雲覆雨的存在,不過這少年極其接地氣,如那總是和顏悅色的老爹一樣,從不擺弄身份壓人一等,在林中口碑極好,就說眼前這兩頭厲獸守衛,花溫香就經常與它們閒聊打趣。
花溫香與兩頭厲獸笑著打了個招呼後,便踏入門口向裡走去。
一牛一熊見花溫香進去之後,便關上了氣派華麗的高門,繼續紋絲不動的守衛在大門兩旁。
踏入門口就是佔地最廣的第一大院清逸院,這裡建有屋舍閣樓百座,都是供府中官員們下榻的,這些鱗次櫛比的房屋越往裡越位高奢豪。
在臨近第二大院靜雅院的地界,有一座閣樓雖不是第一大院佔地面積最廣的,卻是最精緻堂皇的。
花溫香來到此處,正巧碰見了一位熟悉的老嬤嬤,這位滿是皺紋盡顯老態的老嫗氣質卻相當不俗,一看就是在這院中有著一定地位的管家,花溫香小的時候,這位老嬤嬤沒少照顧從小頑皮好動的他,算是自己小半個奶孃,花溫香笑著問道:“何姨,三娘可在?”
老嫗一臉笑容,顯得本是滿臉皺紋的它瞬間又老了幾歲,它連忙用沙啞的嗓音說道:“在的,在的,我這就去喊院主。”
花溫香辭去老嬤嬤後,獨自走進廳堂內,忽有一陣清香傳來,原來是屋內生有許多名異花木,此外,客堂兩旁各擺有四把紫檀木椅,木椅中央處,有一顆鵝蛋般大小的夜明珠,架在木託上頂牆而置,瓷器珠寶廣佈四周,錯落有致,花溫香自從懂事起就不住在這裡了,委實受不了三娘那每晚抱著自己睡覺的習慣,可最受不了的還是它那肆無忌憚的手腳。
不過花溫香看著周圍的一切,依舊滿是親切感,他剛坐在椅子上沒多久,廳堂外就有嬌柔嗓音傳來,“沒良心的崽子,得有小半年不曾來我這裡,今日說什麼也要留下過夜。”
花溫香咧了下嘴,自己從破魂那天好像真是沒有拜訪過三娘,倒是三娘前些日子一直在胖爺那照顧昏迷的自己。
當時花溫香得知石巖與千雪的雙重噩耗下,精神差點兒崩潰了,若不是胖爺醫術高明,非要出事不可,不過另一方面也要感謝三娘這裡提供的各種珍惜藥材。
穿著一襲緊身紅袍的虎娘子走到花溫香旁邊,伸出兩顆纖長細指捏了一下他的臉龐,笑道:“應該是沒事兒了。”
花溫香起身指著座位,笑道:“三娘坐下說,坐下說。”
虎娘子端坐在椅子上,身材愈顯凹凸有致,花溫香站在一旁幫其捶背,輕聲自責道:“這天遲早要來的,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就算知道,我好像也幹不了什麼。”
虎娘子安慰道:“你還小,有些事和你沒有關係的,這裡面的恩怨不是你一個孩子能懂的,你只需知道,好好活著,就是對你石叔和雪姨的最好回報了。”
花溫香繼續幫虎娘子按著肩膀,輕輕嗯了一聲。
這幾天,他可以說是茶不思飯不想,整整瘦了一圈,每天魂不守舍的只是在角落裡發呆,直到近兩日才逐漸恢復過來常態,有了幾絲生氣。
虎娘子問道:“想以後給你石叔報仇嗎?”
花溫香沒有說話,他不敢妄言說自己這輩子能打殺了那個人族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