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兩人這廂說著風涼話,那廂安王府的馬車繞過半個京城停在了一處半新不舊的客棧門前。阿五抬頭又確認了一遍,客棧的牌匾上的確寫著“悅來客棧”,這才衝車裡道:“姑娘,悅來客棧到了。”
舒月掀簾下車,面上已經再度用輕紗遮住了,但那雙眼中若有似無的媚意仍是讓阿五面上一紅。見舒月下車,阿五忍不住道:“姑娘……一直就住在這裡嗎?”
舒月似是有些難堪,垂眸道:“舒月一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能有片瓦遮身已是大幸,不敢奢求再多。”
言罷還不忘客氣的謝過阿五,而後匆匆進了客棧。外面的馬車走了,客棧裡“噼噼啪啪”打著算盤的老闆娘在櫃檯後面不鹹不淡的問道:“不知這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舒月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櫃檯上,淡淡道:“住店。”
老闆娘頓時露出了笑臉,只是她的手還未伸過去,舒月已經又將銀子收了回去,老闆娘頓時看直了眼。
舒月冷冷道:“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已經在店中住了十日有餘,盤纏我會一併付給你。記住,別讓人說漏了嘴。”
被老闆娘親自領進了房間,舒月看著房中老舊的陳設直皺眉。
她自幼是官家小姐,即便是後來被送到紅水苑,也因著容貌脫俗一直是被當做頭牌豢養,衣食用度比幼時也不差多少,當真是今遭頭一次住在這種地方。
不過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忍了。今日她是一時心急魯莽行事,沒有思慮周全。不想會被安王府的馬車送回來,於是心思轉念間便想到了一出苦肉計,想起這麼一處破破爛爛的小店。
她來京城這麼久,一直沒有機會接近安王,只得在留香居撫琴想著引他前來相認。卻不想安王如今竟這麼安分,連來留香居喝茶也不肯了,隨著婚期臨近,讓她不由心焦起來。
她自紅水苑逃出來,自然將自己這些年的積蓄都一併捲走了,自入京便買了一處宅子安頓下來了。只是如今既要使苦肉計,便不得不委屈一陣了,不過未免萬一,她還是要多做些打算。
思慮一番,她又起身下樓,老闆娘臉上堆滿了笑,親熱的招呼道:“姑娘這是要出去啊?要不要先用點東西?”
舒月連敷衍都懶得裝,面無表情的說:“店中可有馬車?”
老闆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笑道:“有是有的,店裡跑堂的會駕車,姑娘若是需要我這就去叫他備車,只是這錢得另算。”
舒月有些不耐煩的又掏出一錠銀子丟給她,老闆娘立刻接住喜笑顏開的往後院走去。看這小破客棧就知道馬車也好不到哪裡去,跑堂的馬伕也是個半吊子,顛的舒月險些將胃裡的苦水都倒出來。
好不容易到了留香居,如今正是午時,留香居里客座滿堂,說書先生的一段故事剛好收尾,博得滿堂彩。正在這時有人轉頭瞧見舒月,頓時叫道:“妙音娘子來了!”
留香居的掌櫃聞聲過來,見果真是舒月頓時大為欣喜,忙上前恭敬道:“娘子來的正好,客官們都等了你半天了。這不,我也是沒法子才找來個說書的頂上,但哪裡比得上你的天籟之音。你請你請,瞧,琴都給你擺好了。”
整日閒來無事在茶館裡消遣的自然都是遊手好閒的公子哥兒們。聽了半天老頭子的故事,自然是美人佳音更合心意,頓時掌聲如雷。
舒月也不在意掌櫃的那副臉面,反正她的目的原就不是那點賞銀。她未去細看堂中眾人,也就並未看到人群中那熟悉的面孔。
舒月上臺,夥計們果然已經手腳麻利的給她擺好了琴,她便施施然上去撫琴一曲。她這十年間日夜苦練,即便是心不在焉也不會有分毫差錯,底下眾人聽得如痴如醉。
一曲終了,舒月心一橫,起身時假做不慎崴了腳,面紗在慌亂間飄落,露出那張絕色容顏來。底下一眾公子哥兒們都看傻了眼,坐在最前面的於啟林最先衝上去關懷道:“娘子這是怎麼了?沒事吧?要不要在下……”
他的話還沒說完,底下一道聲音就插了進來。
“舒月!”
在場眾人都是一愣,就是舒月都愣住了。她轉頭看去,就見一個有些眼熟的瘦削男人站在人群之中,神色激動的看著自己,隨即撥開人群上臺就要過來。
於啟林反應過來,擋在身前不大高興的說道:“左承安,你什麼意思?”
聽到這個名字舒月才記得這人來,只是左承安與一年前相比實在消瘦憔悴了許多,不關乎她沒能一眼認出來。
左承安心神激盪不已,朝思暮想了一年的人就近在眼前,他怎能不激動。也顧不得平日的彬彬有禮,繞開於啟林一把握住舒月的手熱切的說道:“舒月,你、你竟來了京城,你是來找我的嗎?我就知道、知道你對我定然也是情深不壽,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二樓包廂裡,素心關上窗戶縫,轉頭看向正看著雜記的白嫣然笑嘻嘻道:“小姐真是神機妙算,妙音娘子果真自己露出真容,教左公子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