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昏迷,太子驟逝,外有反賊,當真是禍不單行。幸而前線捷報頻傳,勉強穩定住了朝局。
如今要緊的是太子殿下的後事,皇后經歷喪子之痛一病不起,太子妃初有身孕不宜奔波勞碌,事情大多便落到了白嫣然身上。
白嫣然還要代理後宮瑣事,也不欲在此刻獨攬風頭,便去尋了長平公主主持大局。
長平公主心緒悲痛,也怕宮裡許多瑣事自己顧不周全,便又點了舒妃和如嬪從旁協助。
時移世易,舒妃向來是個能屈能伸的。
如今太子沒了,安王儼然是儲君之位最合適的人選,佟若瑤又已經是一步廢棋,她自然不會再去得罪白嫣然,甚至極盡阿諛奉承。
與之相比如嬪瞧著便木訥許多,她原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又有舒妃處處搶風頭,越發不起眼了。
太子殿下貴為儲君,喪事儀制繁瑣冗長。到了出殯那日齊思敏更是哭的昏了過去,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白嫣然也分身乏術。
送殯時需得有兄弟扶棺,季凌雲自然是最合適之人,但眼下顯然是不可能了。倒是寧王雖是天殘之身,卻不落於人倒讓人刮目相看。
眼看著棺槨從宮裡被抬出去,宮裡的女眷們便只能目送了。舒妃長長舒了口氣,卻還蹙著眉,顯然是心事重重。
她轉身見一旁的如嬪紅著眼擦拭眼角,不禁冷哼道:“得了吧,眼下可沒有長公主和王妃看著,皇后娘娘和太子妃都還在臥床,如嬪這是做戲給誰看呢?”
如嬪覷了舒妃一眼,幽幽嘆道:“舒妃娘娘這是什麼話,太子殿下為人公正,平易近人,從不仗勢欺人。如今英年早逝,實在讓人惋惜,宮中人人無不悲痛。”
如嬪此言聽著不錯,舒妃卻只覺刺耳。她面上發狠,突然一個耳光摔到了如嬪臉上,罵道:“你這賤人慣會裝好人,怎麼,不過是皇上想起來多垂憐了你兩日,如今便敢與我叫板了。你這話是說我冷血無情,還是含沙射影說我仗勢欺人?”
如嬪似是被嚇懵了,掩唇瑟瑟發抖立在那裡一言不發,她的丫頭夏含忙護在主子身前,賠笑道:“舒妃娘娘息怒,我家娘娘不是這個意思。”
舒妃哪裡會聽她說話,示意翠珍將她拖開。她上前兩步逼近如嬪,冰涼的護甲輕蔑的挑起如嬪的下巴,看著她畏畏縮縮的模樣冷笑道:“怎麼?這會兒知道害怕了。
也不瞧瞧自己這張人老珠黃的臉,皇上念著情分還願意多看你兩眼便慶幸著吧,若非我被連累,哪裡輪到你在皇上身邊侍疾。”
舒妃這些日子見不到皇上也就罷了,偏偏她素日最看不上的如嬪卻能侍疾,怎能不讓她惱怒。這兩日原就藉機處處擠兌如嬪,不想今日她竟自己撞了上來。
舒妃眉尾飛揚,唇角露出惡毒的笑意道:“或是今日你那天殘的兒子露了個臉,便按捺不住以為自己有出頭之日了。
你就死了心吧,不說還有安王殿下在,就算是沒有安王殿下,你那個殘缺兒子也做不了太子。”
如嬪捂著被打的臉頰輕輕抽泣,不知是驚是懼,身子都在微微發顫。她瑟縮道:“舒妃娘娘明鑑,妾身自知卑賤,仁兒更是萬萬不敢有這樣的心思。”
舒妃原就是揭她的傷疤罷了,聞言冷道:“說的也是,本宮料你也不敢。”
如嬪做小伏低,垂眸斂目道:“妾身不比舒妃娘娘好福氣,有六皇子和四公主這樣健康聰慧的孩子。妾身只盼仁兒能夠平常喜樂一生,怎會這般痴心妄想”
舒妃仰著下巴道:“你倒是還有些自知之明,本宮今日暫且不與你計較,以後好自為之。”
她說罷轉身揚長而去,翠珍這才放開夏含。
夏含忙過去檢視如嬪面上的傷,嘴裡小聲罵著舒妃。半晌她一抬頭,卻見如嬪直直看著舒妃遠去的背影,目光森冷讓人不寒而慄。
舒妃當初攛掇皇后硬將妹妹送進了安王府,原是想著日後多條路,卻不想反而與安王府結了仇。
如今眼看著安王府就要得勢,她這兩日放低身段去討好白嫣然,對方卻始終不冷不熱,讓她心中不安。
方才為難如嬪不過是出氣罷了,但眼下卻還是愁眉不展。翠珍看著主子鬱鬱寡歡,討好道:“娘娘這些日子忙著協理太子殿下的喪事,六皇子和四公主都想娘娘想的緊,這會兒見了娘娘回去定然高興。”
舒妃這才展眉,翠珍忙又哄道:“如嬪方才有一句說的倒是不錯,咱們六皇子和四公主健康聰慧,尤其是六皇子,昨日還學了兩句詩呢,將來必定堪當大任。”
舒妃被哄的高興了,笑道:“那是自然,我的孩兒自然……”
話到這裡卻突然頓住了,舒妃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慢慢停下了腳步,面上神色幾番變化,眸中亮起奇異的神采。
她口中喃喃道:“對啊,誰說只有安王堪當大任,還有我的皇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