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是在睡夢中去的,安享晚年,算是喜喪。
都這把年紀了,病的時間久了,非藥石可醫,府裡也早早就備了棺槨沖喜。眼下都是現成的,倒也並不慌亂。
齊氏是個心寬的,從前受了婆婆的那些臉色和不公,如今人去了卻也不免感傷,拉著白嫣然的手長吁短嘆。
說是都準備好了,但到底是大事,府裡仍是一片忙亂。白嫣然也留下幫忙,直到入了夜方才準備回去歇息,路過常青院時卻見裡頭仍是燈火通明。
白嫣然想起今日哥哥的面色格外不好看,有些憂心,素心會意上去敲門,很快白博仁的隨侍小廝便出來應門,見了白嫣然如同見了救星,小聲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少爺吧,奴才實在勸不住,再這麼喝下去也不是辦法。”
白嫣然隨之進了裡間,一眼便看到坐在桌前豪飲之人,不是白博仁是哪個?白博仁已然喝的半醉,全然沒有發現白嫣然的到來,仍是旁若無人的一杯接著一杯喝悶酒。
白嫣然著實詫異,兄長並非迂腐的性子,但也素來克己守禮,竟會這般醉飲實在出人意料。
這下她才明白小廝為何哭喪著臉,忙上前按住他斟酒的手,勸道:“哥哥,醉酒傷身,你已經醉了。”
白博仁愣了愣,方才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白嫣然問道:“我已經醉了嗎?”
他渙散的眼神顯出幾分清明,苦笑道:“若真醉了倒是好事,可我如今還識得妹妹,怎能說已經醉了呢?”
白嫣然在旁坐下,嘆道:“我知道祖母去世,哥哥心中難受,但這般折騰自己的身子又是何必。”
白博仁搖頭,沉聲道:“我是個不孝子孫,祖母從前待我親厚,如今去了我確實傷心,心中卻又有些埋怨,我……我真是沒用。”
見到哥哥這副頹廢模樣,白嫣然也是於心不忍。沉默片刻,她還是問出口道:“哥哥此言,可是因為靈希公主?”
白博仁猛地抬頭看過去,酒都醒了幾分,他驚詫道:“你、你怎麼知道?”
白嫣然嘆道:“前次你和靈希公主在候府見面,恰好被我和王爺撞見。我能看出你和靈希公主是兩情相悅,否則當初也不會在迦葉公主為難靈希時挺身而出。”
白博仁搖了搖頭,眼神空洞的說道:“我與公主本就身份懸殊,本就是我痴心妄想。
如今祖母去了,按律我要守孝一年不能婚娶,聽說皇上已經有意要為公主擇駙馬,我如今是連最後的一絲念想也沒了。”
白嫣然聽罷也是一時無言,不知該如何安慰。靈希如今正是二八年華,等上一年倒也無妨,但皇家的婚事又有幾人能由得自己?
皇子尚且還有可爭之力,公主卻素來只能聽天由命。尤其再過不久容國就會派使臣來求親。近年來南容國力漸強,皇上自然不會拒絕聯姻,靈希更是由不得自己。
哥哥和靈希明明是兩情相悅,難道真要生生錯過?
這一夜對白家人來說過去的很快,天還沒亮上上下下便都起來忙活了。前頭的靈堂安置好,陸續有人前來弔唁,正是肅靜忙碌的時刻,卻有丫頭慌慌張張的囔囔。
“老爺,夫人,不好了,我家姨娘肚子疼,怕是、怕是要生了。”
這跑的氣喘吁吁的丫頭正是唐姨娘身邊的語心,此刻正急得團團轉。
按說她們姨娘的產期已經過了,生生推遲了好幾日,原該是比楊氏要早些日子生的,如今卻是比楊氏晚了半個月。
這晚就晚了,好不容易肚子有了動靜,卻正好趕上家裡老夫人的喪事,這實在不是個好兆頭。但這生孩子可由不得你挑日子,更是半點耽擱不得。
白宗林和齊氏等人也是一時傻眼,想不到唐氏竟然趕上這會兒生孩子,一時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好在王婆一回生二回熟,很快便被接來白府給唐氏接生。
齊氏當真是手忙腳亂,前頭辦喪事,後面生孩子,她哪頭都得顧著馬虎不得,偏偏唐氏這孩子生的也不鬆快。
屋子裡的慘叫聲都快傳到前院去了,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王婆也急得滿頭大汗,偏偏孩子就是不出來。
就這麼一直從早上生到晚上,期間唐氏幾次昏睡過去又醒過來,孫大夫早就來了,一碗碗的湯藥端進去才吊著唐氏的力氣。
齊氏忍不住進去看看,見了唐氏這副受罪的模樣不禁心酸,這女人生孩子自古就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
她一轉頭,見段氏在一旁嘀嘀咕咕求神拜佛,以為她是擔心女兒,正想過去安慰。哪知走近才聽清楚,她竟是在求菩薩讓唐氏一定要生個男孩。
齊氏氣的不輕,眼下這孩子生不出來很有可能一屍兩命,不求菩薩保佑唐氏順利生產,還貪心想著一定要個男孩。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