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霧氣散去,破曉的朝霞撒在安華山上。阿五的馬車停在石階下,季凌雲輕鬆走過石階到了安華寺門前,腳步輕盈全無疲倦。
有早起的沙彌正在門前打掃落葉,季凌雲上去問路,那沙彌便將他領去了後面廂房。正巧看見白嫣然前來開門,將鄒氏迎了進去。
這倒不必再找了,季凌雲進了房中才認出鄒氏正是岳母身邊的得力媽媽,正庫房詫異,就見鄒氏突然跪了下來。
“昨夜之禍皆因奴婢之過,連累小姐受驚了。”
季凌雲這才知道昨夜鬧賊之事,心中不由後怕。白嫣然上前欲扶起鄒氏,鄒氏卻不肯起,咬了咬牙又道:“除此之外,奴婢還有一事欺瞞了小姐和夫人。其實奴婢並非外地逃難而來,奴婢當初在宮裡做事,曾是嵐貴妃身邊的媽媽。”
季凌雲頓生警惕,攬過白嫣然在一旁。白嫣然卻拍了拍他的手背,執意扶起鄒氏,溫言道:“此事我早已知曉,唐姨娘的母親從前是宮中繡娘,早就認出了鄒媽媽,也曾提點過我。
但我想鄒媽媽定是有所顧及才隱瞞過往,也知你是知恩圖報之人。所以並不在意你從前的舊主是誰,鄒媽媽也不必再耿耿於懷。”
鄒氏詫異,然而更多的則是感激。齊氏對她越發信任和倚重,鄒氏每每思及自己的欺瞞便心中有愧,今日終於釋懷。
她抹了抹淚,神色凝重道:“其實昨夜奴婢屋中的不速之客並非賊人,而是嵐貴妃派來的殺手。”
見二人詫異,鄒氏心中惴惴,遂將當年之事的前因後果細細娓娓道來。聽罷,白嫣然和季凌雲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季凌雲沉聲道:“你的意思是,季司宏並非皇家血脈?”
鄒媽媽點頭,恭謹答道:“事關重大,奴婢不敢再有欺瞞。當年嵐貴妃生產時我和桂枝都在屋裡侍候,我是親眼看到嵐貴妃生下的是個公主。
嵐貴妃也是狠心,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見生的真是個女兒,只看了一眼便讓桂枝將找來的男孩與公主對調,奴婢便負責將真正的公主帶出宮送人。”
白嫣然也回過神來,問道:“那季司宏到底是何人的血脈?真正的公主又被送去了哪裡?”
鄒氏憶起當年之事,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那男童是桂枝找來的,我也不敢仔細打聽,但左右應該是從養不起的農戶家中買來的。至於公主的去處我也不清楚。當時那孩子哭累了就睡著了,我便將她放在竹篾裡從靜心湖裡漂出去。
宮裡的靜心湖連著外面的河道,十幾裡外就有一個村莊,常有婦人孩童在河邊洗衣玩耍。我是想著那孩子若能被人收養也算她的造化,否則帶不出宮,她在宮裡也活不下去。”
事關重大,不可只聽信片面之詞。但聽鄒氏說的這般詳盡,再加之她的身份和境遇,季凌雲心中其實已然信了幾分。
他又問道:“除了你和桂枝,還有誰知道此事或者親眼所見?”
鄒氏搖頭道:“此事牽連甚廣,一個不慎便可能招來滅門之禍,嵐貴妃只說與了我和桂枝。
因為早做打算,所以生產當日除了接生嬤嬤,便只有我和桂枝在裡面侍候,其他宮人都被勒令在外面候著。
至於那接生嬤嬤,不久之後我便聽說她家中不慎走水,一家幾口一個都沒逃出來。真正是斬草除根,心狠手辣。”
話到這裡,已然是死無對證。
當年的接生嬤嬤和桂枝如今都已身死,只鄒氏一人的證詞未免太過單薄。且她如今是白家的下人,她的話更不能取信於人。
鄒氏思索片刻,突然又道:“奴婢記起一事,雖然當年公主尚在襁褓,卻生來便有胎記,耳後有兩顆紅痣。”
雖說有了這個胎記尋人容易了許多,可放在茫茫人海中仍是無異於大海撈針。但若是不能找到真正的公主,就更無法揭穿季司宏的身世。
天色漸漸亮了,外面熱鬧起來。
鄒氏去侍候齊氏梳洗,沒一會兒素心也端著水進來,見了季凌雲自是驚喜,倒是舒月想到了什麼臉色不大好看。
素心隨口閒話道:“丞相府的那位蘇氏姨娘性子真是古怪,昨夜為了找一隻貓兒折騰的雞飛狗跳,今晨卻是連貓兒也不顧便匆匆下山去了,瞧那慌張模樣像是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追著她似的。”
白嫣然聞言若有所思,問道:“蘇氏的貓兒昨夜沒有找到?”
素心道:“這安華山這麼大,後山更是峭壁嶙峋,誰知道貓兒鑽到哪裡去了躲懶,哪有那麼容易尋到。”
素心說的不錯,蘇氏一行人真似逃荒似的,連半山腰看顧馬車的阿五都不由多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他便看出了些不對,實在是蘇氏的臉色過於蒼白憔悴,目光遊離,上馬車時還險些踩空掉了下來。
此時天色尚早,還未有來上香的,此地甚是安靜,阿五能夠清楚的聽見兩個左家下人的嘀咕。69書包
“蘇姨娘這是心疾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