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煜只怔忡一瞬,便接過酒杯對之對飲。兩人喝酒閒話,很快將壺中酒飲盡,人也已經眼前發昏了。
見季凌雲已然趴在了桌子上,季承煜欲要起身,佟志廣正巧走了過去,端著酒道:“平日文光沒少勞煩太子殿下照拂,這一杯酒我敬太子殿下。”
季承煜微微皺眉,佟文光過來勸道:“父親,我看太子殿下已經喝多了,這酒還是改日再喝吧。”
佟志廣拂開他的手,執意端著酒杯湊過去道:“這有什麼,今天這大喜的日子喝多就喝多了。”
季承煜不好再推,只得接過又喝了一杯,再起身時腳下已是不穩。
佟文光見狀欲要上山攙扶,佟志廣已經喚來幾個小廝吩咐道:“送太子殿下和安王殿下去廂房醒酒,手腳都輕著點。”
說罷又拉住準備跟去的佟文光道:“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怎麼能走,人在家裡還能出什麼事。這兒有為父看著,你去忙自己的吧。”
夜色漸深,安華寺中白嫣然幾人已經安排廂房住下了。母女兩人說了會兒話,見夜色深了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鄒氏侍候齊氏睡下,這才回房歇息。想到今夜彤兒一人怕是要睡不著了,不由有些擔心。
許是故地重遊,鄒氏不禁又想起從前之事來。當初她和桂枝是嵐貴妃身邊最得利的姑姑,嵐貴妃又有孕了,一心想要生個皇子彌補先前的喪子之痛。
但偏偏生下來的是個公主,嵐貴妃之前又急著懷孕用了太多方子傷了身子,怕是不能再有孕了。她心中不甘,只能鋌而走險狸貓換太子。
桂枝將拿買來的男孩抱了進來,她則將真正的公主送走。卻不想她冒死替嵐貴妃賣命,自己卻成了棄子。
當年鄒氏死裡逃生回了家,一家四口卻已橫死家中,只有才滿月的孫女被藏在床下逃過一劫。她心中有恨,卻顧及彤兒只能隱姓埋名四處躲藏。
沒有文書她出不了京城,但京城這麼大嵐貴妃的爪牙也找不到她,一躲就是這麼多年。
幸而老天有眼,讓她遇到了如今的東家,彤兒總算不必跟著她風餐露宿。只是每每憶起往事,心中總是恨意難消。
輾轉反側至夜半,她方才沉沉睡去。
不消片刻,突然門縫裡插進來一支匕首,輕輕挑開門栓。一身夜行衣的殺手手握利刃,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到床前。
他藉著月色打量床上人片刻,提起寒光閃閃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了過去。卻不想哪裡來的一隻貓兒突然在視窗怪叫兩聲,殺手一驚手下頓了頓。
鄒氏也被驚醒,睜眼看見這一幕,被追殺多年的警覺讓她下意識便往牆角一縮。
見殺手轉手又要刺來,鄒氏忙將被子丟了出去,趁著這個功夫滾下床往門外跑去。卻不想殺手緊隨而來,她只能棄門躲閃。
鄒氏躲在屏風後面,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問道:“我不過是個下人,從未招惹過什麼貴人,你是不是尋錯人了?”
那人識破她拖延時間的意圖,並不多言便打翻屏風追了過來。鄒氏到底是個年邁婦人,哪裡有殺手這等身手。
眼看躲閃不過,以為就要命喪於此,卻正好有人尋聲過來敲門。殺人到底有所顧忌不欲人知,只得跳窗而逃。
有人前來敲門驚動了旁邊的幾間廂房,齊氏、白嫣然和素心、舒月幾人都出來看。鄒氏只道是遭了賊,並未將殺手之事說出來。
方才殺手的話讓鄒氏明白,自己已經被嵐貴妃的爪牙發現了。
出了這等事,自是讓人驚魂未定。素心去外面轉了一圈,回來說道:“聽說左相家的那位蘇氏姨娘嫌累,也留宿在廟裡準備明日下山。結果帶來的貓兒半夜跑了出去,又折騰著讓人出去找。
方才那人就是左家的下人,以為是貓兒溜到房中鬧騰才來敲門。也幸好如此,否則那賊人也不會被嚇跑了。”
因為瞧著鄒媽媽的臉色實在不好看,齊氏留下安慰了一番才走,但鄒媽媽卻仍是神思不屬。
嵐貴妃的人既然能找到她,自然也知道她在白家做事之事。卻一直遲遲未動,而是等到今日在安華寺才動手,想來是對白家有所顧忌。
或者說是對白嫣然,對安王殿下有所顧忌。
她就這麼坐在桌前想著事情,直到天光破曉,外頭傳來沉悶的鐘聲,聲聲入耳,彷彿敲打在人心頭。
鄒媽媽終於下定決心,起身開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