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丘最近發生了一件稀罕事情,那北海逃婚逃了三次的龍尊太子,竟帶著一車又一車的豪禮前往與丘拜訪,為自己之前的唐突和無禮表示深深的歉意。
為此,與丘一族的王和王后,包括族中幾位年邁的師父,不管心裡做何感想,場面上的客套總還能撐起來的。可與丘年輕一輩兒的心氣還高,早已對赤岇幾次三番的做法氣得牙根癢癢,怕是除了當事人林風依舊從容淡定,別人恨不得將赤岇揪出抓住,然後捆起來揍個鼻青臉腫,方能解氣。
身為與丘帝女的林風,並沒有讓其他人這麼做,一眾小輩甚是不解,一向傲然的林風為何在這件事上選擇了忍氣吞聲,她算得上是年輕一輩裡的佼佼者,旁人來來回回也猜度不出她的想法。
此時這位“忍氣吞聲”的林風,正倚在一棵蒼老粗壯的松樹枝上,對著滿山青翠和嫋嫋白霧,一隻手拿著本書卷來回翻看,一隻手裡拎著個巴掌大小的酒罈子,看一會便仰頭喝上一口。
老松樹下一位藍衫男子盤膝坐在那裡,身前擺放著個石刻的棋盤,棋盤上黑子白子排列分明,對面卻空空如也,兩色棋笥都擺在男子一左一右,卻原來是自己與自己對弈。
良久,一局罷了,樹上的林風掃了一眼石盤上的棋局,瞧著擺放的錯綜複雜,誇讚道:“師兄這是棋藝又長進了,整個與丘都沒有你的對手,如今出去走了一圈還是沒有,你若自己與自己下的再煩悶了,我看就砸了這棋盤罷了。”
藍衣男子生得相貌大氣,頗有風度,聽林風這樣一講,反倒哈哈大笑了幾聲,扭頭看到徘徊的山路上,一抹暗紅的身影近了,便朝著樹上的林風調笑道:“師妹雖然從小就不愛學習棋藝,但是師傅說的對,你卻是我們之中最善於下棋的。”
林風將手中的書卷投下樹去,藍衣男子伸手接住,又道:“我看師妹眼下這棋子,看似喜怒於形沒心沒肺,實則也圓滑刁鑽的很,這一局,師妹可要小心的下了。”
話音剛落了,便見沿著石階上來一人,禇紅的衣衫繡著暗線的龍紋,腰間的帶子上,鑲嵌著斑斕的各色寶石,連足上的靴子,都用金線勾出了海水江崖的花邊,好是一番富貴的裝扮。
林風乍一見,飲酒的動作停下了一瞬,拿著眼尾掃了一眼,繼才嚥下一口酒。
來人正是赤岇,頭來與丘之前,將北海龍宮裡他所有的衣衫都試了一遍,向宮中的蝦兵蟹將,乃至他那老龍王親爹後宮的無數美人都問了一遍,最後才選中了身上這件,既顯尊貴又不張揚,既富有活力,又透著一絲穩重。
赤岇這次來與丘,準備了無數好禮,為了將旁人心中自己留下的惡劣印象改善,莫說與丘靈族裡大大小小有頭有臉的人物,就連那擦地洗碗的小宮女,也能落到一份好處。
赤岇不知道是自己的熱情打動了對方,還是北海的面子打動了對方。寒暄幾句之後,一問旁人,便痛快告知了林風的去向。
到了山頂,赤岇才發現林風身旁已有人在,赤岇將藍衣男人細細的看了一眼,發現對方相貌氣質均不如他,便才放下心來。
赤岇看看樹上的林風,幾日不見,便覺得她愈發好看,如今回到與丘換下了男子裝扮,一身簡約的素衣穿在身上,不似旁的女人那樣花枝招展,墨色的長髮被一隻流蘇簪子鬆鬆挽起,上面綴著參差錯落幾顆青白的玉籽,彷彿與滿山翠色融為一體。
“風風。”
赤岇開口一喚,樹上的林風淡然依舊,倒是在樹下收拾棋子的藍衣男子手腕一抖,一顆棋子從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
赤岇過去彎腰撿起棋子,將墨色的棋子放在黑棋的棋笥裡,笑呵呵的道:“想必閣下就是與丘棋聖林意吧,我是北海赤岇,久仰大名。”
“太子殿下過譽了。”
林意笑不由心,隨口應道,那態度不似脾氣直的小輩一樣帶有怒氣,也不像長輩一樣對北海抱有謙和,只彷彿陌路相逢,事不關己而已。
應著面子與林意打過招呼,赤岇又將目光放在了樹上的林風身上,堂堂龍尊太子霎時有些拘謹,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風風,我來看你了。”
林風從樹上飄然一躍而下,到赤岇面前掃過一眼,似乎對赤岇不曾懷有任何生氣的樣子,只是也不像在牛家村那樣親近,言語眼神之中透著一絲生分。
“太子殿下閒來無事,是來我與丘尋樂子玩嗎?”
“風風,這次我是來鄭重向提親的,我……”
“太子殿下。”林風打斷赤岇的話,隨意坐在棋盤一側的石凳上,望著赤岇提醒道:“林風有名有姓,您若覺得我的名字繞口,也可隨著大家換我一聲帝女,我都應的。”
赤岇一聽,滿腔熱情碰了一面冰牆,訕訕收斂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