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後宮之中算計一生的太后娘娘,就算是手中謀害過許多條性命,也從沒有想過她自己會有一天,死的比任何人都要悽慘。
而眾人皆知的兇手有思,此時已經回到了永州郊外,清早在集市上買了幾個包子,一隻燒雞,還有一壺老酒,去亂墳堆裡,一隻狗剛剛灑過尿的地方,胡亂坐在地上,對著那墳頭兒,一口一口的啃著手裡的食物。
“老乞丐,你說的果然沒錯,那許多看上去光鮮亮麗的人,心都是黑色的。”
說罷了,一陣風過,墳頭上剛從土裡冒出來三四棵幾寸高的小草搖晃了幾下,似是點頭一樣。
良久,有思自言自語,又道:“其實我還是很愛他的,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墳頭上的草又輕輕擺動了幾下,似乎更歡了,像是在嘲笑有思一樣。
“你不許笑!”有思咬咬牙,做出一副兇惡的模樣,“再笑我就把你吃掉!”
春天正是風疾的時候,那幾顆草單薄的身影被風吹的難以停歇,幾乎伏在了地上。
有思一伸手,將其中一顆草拽了下來,放進嘴裡嚼了兩下,苦澀的感覺從口腔蔓延到心裡,一低頭,又想要哭泣。
“你為什麼不出來笑話我了呢,之前我做了糗事,你不都笑話好幾天的麼,你看你們凡人果真討厭,還沒在一起作幾天伴,就一命嗚呼歸了黃泉,你個又醜又老又髒的乞丐,下輩子投胎轉世,一定還會是個乞丐。”
仰著脖子一口酒嚥下,有思晃了晃酒罈,發現不知不覺中,那裡面已經空空如也,人們都道酒醉人心,可她喝了這麼多,還是清醒的,能察覺到自己每一絲每一毫的難過。
直到天色漸漸入了黃昏,有思才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著城外她所居住
過的那間破廟裡去了。
在廟中坐了片刻,四周圍靜悄悄的,只有一隻老鼠爬過稻草時,發出了極其細微的聲音,有思透過破舊的窗子,看著外面天色還沒有黑透,便又起身,去到了破廟的後面。
那破廟後面有個榆樹的樹墩,樹墩子底下有她埋下的一隻碗。
那時候她剛剛開始學習討飯,老乞丐說有了碗,便什麼都有了,有思用著老乞丐送給她的一隻破碗討了幾天,後來在一個大戶人家的垃圾堆上,撿到了一隻還描了花的碗。
老乞丐說他們做乞丐的,乞討也不能用這樣花哨的碗,便叫有思扔了,有思那時候正對碗頗有熱愛,覺得丟了可惜,就將它埋到了樹墩子旁邊,想著埋上幾年,說不定這碗便和那衣裳棉被,或者死人一樣,不那麼鮮亮了,到時候她再挖出來用,便不用四處找碗了。
有思尋到那個樹墩,徒手向下挖了幾下,經過一個冬天,土地變的堅硬無比,有思便又跑去廟裡找了個瓦片,將那土一點一點的撅開。
幸好,那隻碗還在。
有思捧著碗,高興的呵呵傻笑了幾聲,彷彿這一刻,她又回到了從前,因為一隻碗,一個饅頭,一個銅板而滿心裡都是高興的。
快速的跑到了永州城的街道上,他們之前常要飯的那個角落已經冷冷清清,行人過往的時候,都不曾扭頭看上一眼,那裡還有過兩個傻里傻氣的乞丐。
過去,將自己的碗仔仔細細的擺好,有思蹲坐在路邊,眼神茫然的看著路過的行人,開始對著她指指點點。
他們都說,穿著這樣好的衣衫,竟然出來要飯,不是腦子又問題,就是吃飽了撐的。
有思並不理會這些人惡毒的嘴巴,只蹲在角落裡託著腮,感受著彷彿一下子,確實回到了從前。
夜深了,有思收回了自己的碗,那裡面除了一層厚厚的塵土,依舊什麼都沒有,老乞丐一開始的時候會罵她笨,到他快死的時候,他又說她這麼笨,以後可怎麼辦?
有思當時覺得她不怕餓肚子,反正少吃多吃,她妖獸之體也不會餓死,可如今拖沓著腳步,有思卻在反醒,她果然笨,如今竟過的這麼艱難。
抬頭看看天,永州的夜空,似乎比京都多了萬千顆星星,繁繁複復鋪在夜幕裡,像是冥海之中聚在一起,隨著季節遷移的海螢。
忽的,天際一顆星光拉長了尾巴從夜幕滑落,有思抬頭一直看著它掉落天邊沒了蹤跡,才學著之前老乞丐常做的樣子,淬了一口在地上,罵一聲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