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思覺得趙昭也是個倒黴透頂的人,他們在廟中相遇那次,他被人捅了個血窟窿,如今在皇城以東的小巷裡找到他的時候,又被人砍的遍體鱗傷。有思一直以來聽老乞丐講,說皇親國戚生來就是享福的命,如今她倒看著做皇帝的兒子還不如做乞丐,做起碼不用成日裡提心吊膽,怕被人追殺。
原本有思又背起那死沉的趙昭準備回王府,奈何趙昭人還有半條命,脾氣倒是一如既往的倔,讓有思尋個地方藏起來,不許回到王府,也不許去醫館。
有思在城裡繞了半天,才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找到個可以停放屍體的義莊,義莊守門的那人喝了酒,躺在義莊大院進門處的小棚子裡呼呼大睡,有思惦著腳悄悄進去,看那放屍體的木板還空了一處,便將重傷的趙昭放上去,蓋上了一塊兒遮死人的白布。
後退幾步,有思細細看了看,發現趙昭比其他木板上擺放的屍體稍微偏了一點,於是又過去擺正,扭頭想著和趙昭說句話的時候,發現經這一鬧騰,他失眠多日的毛病已經治好,此時雷打不動,昏死了過去。
有思將白布遮好,又悄悄惦著腳,出了義莊的大門。
原本有思想著既然王府暫時不能住了,至少要把裡面的銀子拿出來,可走近了才發現,景王府的四周圍已經暗暗佈下了許多人,似乎在等著趙昭自投羅網。有思看到這個變故,心裡咯噔一下子,想著自己的銀子說不定還泡了湯。
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錢袋子裡還有細碎的幾塊兒,有思猶豫一瞬,轉身去往了醫館的方向。
她在永州城的一家醫館門前要過飯,知道受了皮外傷的人必須得用些止血鎮痛的藥,她花了銀子去給趙昭買藥,只希望趙昭若是能順利逃過此難,莫要忘了還她的銀子。
咚咚咚,大半夜裡有思敲開了醫館的門,開門的夥計似乎見多了有思這樣半夜裡尋大夫的病人,揮揮手道:“走開走開!要是挺不過今晚那是命不好,挺的過今晚就明天再來,晚上不接診。”
有思張張口剛要再說話,便見那夥計哐噹一聲把門關上,嘴裡嘟囔道:“大夫不用休息的啊?若是晚上也開門,一天都沒個睡覺的時候,真是的。”
咚咚咚,有思又拍門道:“你開門,我有銀子!”
夥計一聽,以為來了什麼有錢人家,又將門開出一條縫隙道:“你有多少銀子?”
有思將自己錢袋子裡的錢全部倒出來給那夥計看,哪知對方看了一眼,輕嗤一聲 ,哐當又把門關上了。
有思脾氣上來,衝動起來想殺人,奈何想起趙昭不許她將他背到醫館,應該是在躲著追殺他的人,若是咬死了這夥計,暴露了身份,她和趙昭一個都跑不了。
一跺腳,有思又跑向了下一家,哪知這世上人心薄涼這句話說的沒錯,她連著跑了三家,都是閉門不看診的,再跑第四家的時候,發現各個醫館中,已經陸陸續續開始有了搜查的人,這一折騰,有思覺得餘下的醫館肯定更不開門了。
躲躲藏藏找了大半個京都,有思發現與趙昭為敵的人果然手段迅速,莫說醫館,就是販藥材的小販子,都有人細細盤查。
無奈,有思只得又回了義莊當中。
進門的時候,有思發現那看守義莊的醉漢似乎已經打著燈籠去裡面看了一圈,不過醉眼朦朧,數不清裡面的屍體到底是幾個,不過看著規規整整的躺著,不見什麼異常,便又去了小棚子裡接著打呼嚕睡覺。
有思偷偷溜進去,看著蒙著白布的幾具屍體,想起出門的時候慌張,也忘了趙昭確切是哪個位置,眼下趕緊著一具一具掀開來看看,看到最後才看到了和死人差不多的趙昭。
有思看著重傷的趙昭,心裡焦急是真的,一來趙昭若是死了,她以後的榮華富貴必然就沒有了,再者他們都認識這麼長時間了,她在人間沒得幾個朋友,若是趙昭死了,說不定她會像死了老乞丐那樣,難過很長時間的。
一時間,有思開始朝著趙昭如唸咒語一般,一遍又一遍重複道:“老祖宗保佑,可別讓他死了,老祖宗的祖宗也要保佑,可別讓他死了,老祖宗的祖宗的祖宗更要保佑,可別讓他死了……”
片刻過後,似乎有思的祈禱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躺在木板上的趙昭皺了皺眉頭,緩緩甦醒過來,看了看四周環境,又看了看有思,動動手指指著自己的腰裡道:“那裡,有藥。”
有思一聽,驚喜道:“太好了。”說著,伸手便朝著趙昭腰裡摸去,裡裡外外摸了幾個遍之後,終於找到了個油紙包裹的東西,開啟了,一股香甜的味道浸入鼻腔。
“唉?”有思奇怪道:“你這藥怎麼跟糖一樣?”
趙昭方才被有思一通亂摸,已經一口氣頂在胸口,見她竟將糖拿了出來,便更覺得渾身傷口都扯的疼痛,只得強耐著性子道:“另一包。”
於是,有思將糖收起來,又摸索了一頓,發現了軟紙包著的一包藥粉。
開啟了,有思看看那不過指甲大小的藥粉,失望道:“這麼點兒,夠抹那裡?吃進嘴裡到不了嗓子眼兒就完了。”
“找水,化開。”
“哦。”
有思將藥粉收好,開始在義莊裡面找水,找了半天,找到了半個殘破的陶罐,又去那守義莊的大漢身邊找到了壺水,便趕緊拿著將藥粉化來,端到了趙昭面前。
趙昭掙扎著坐起身來,接過有思遞來的瓦罐,猶豫一瞬,還是張口喝下了一半,又將剩下一半兒遞給了有思。
有思擺擺手,搖頭道:“你自己喝就好,不用給我的,我不愛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