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懷了心思,開始對“成親”這件事情頗感興趣,木子俍“不恥”的問過了很多人,人們給出的答案各有千秋,每個地方每個國家的婚事禮節,也都各不相同,但總歸都是新嫁娘一身紅衣,吹吹打打入了男方家門,從此兩個人彼此恩愛,兒孫滿堂過一生。
細想,木子俍覺得也有些嚮往。
一日,木子俍同二哥哥在宮外廝混回來,路過城中街道的時候,正巧遇上了一家迎親的隊伍,那新郎官身著紅袍滿面笑容,雖呲開嘴巴的齙牙有些煞了風景,卻也遮掩不住其高漲的興致。
木子俍想著,有朝一日城哥哥來娶他,必然比這齙牙的新郎官好看百倍,他或許會內心歡快激動,但面上依舊會表現的淡然,他會帶著微微的笑意,風度翩翩,同周邊道賀的人,行過一個又一個優雅的禮節。
這樣想著,木子俍心頭竟也有些澎湃,恨不能即刻回到宮裡,讓城哥哥身著紅衣,去父皇那裡求親,好快些定下他們的婚事。
騎在馬上胡思亂想著,一陣風過了,將花轎上大紅的簾子吹開一道縫隙,木子俍伸著脖子看去,見那新娘子一身紅衣,蒙著繡了鴛鴦戲水的蓋頭,手裡捧著一個雪白的銀錠子,拘謹的坐在裡面。
新娘子的面容木子俍不曾看到,但是那份緊張和難以掩抑的羞怯,卻是有些感同身受。那一身鮮豔的紅落在木子俍眼睛裡,耳畔似乎忽然響起了城哥哥說的那句話,他說阿俍一定會是這個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木子俍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城哥哥說的這一點,她是可以做到的,因為從小到大,她便是整個重山國皇宮裡最漂亮的姑娘,隨著二哥哥混出宮去玩耍,一身騎裝長髮束起,也會被城外嬌羞的姑娘多看幾眼,想必到時她身著紅衣,脂粉玉冠,定然也會讓人覺得驚豔。
不過旁人怎樣覺得無所謂,關鍵城哥哥覺得好看,才是好看。
回到宮裡,木子俍將自己獵了好幾天才獵到的兔子拎著耳朵去送給了城哥哥,臨近離開的日子了,木子俍看的出來,他有眼眸之中,帶了一絲輕易可見的歡喜的期盼。
木子俍雖然有些不捨,但仍舊會為他高興,因為她知道,這麼多年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回到自己的國家,回到父母家人的身邊,他小心翼翼謹小慎微這麼多年,熬過了許多苦,終於看到了頭。
況且,只有他回到夏國,才能正式以一個皇子的身份向她求親,到時候門當戶對,父皇心軟,必然是會答應的。
木子俍想著,母后會祝福她,她會將重山國裡最貴重的寶物捧在她的手中,而大哥縱使不喜歡城哥哥,但也不至於討厭,頂多默不作聲,暗地裡關懷。
最後想到二哥哥,木子俍眉頭便要皺了起來,想必他首先會極力反對這門親事,會摔桌子摔椅子,至多將他殿門口那顆樹砍了,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到最後反對無效,只會躲在被子裡面哭,哭他唯一的妹妹遠嫁,哭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可以和他喝酒吃肉,醉了同流氓打架,被打到鼻青臉腫,或者偷偷摸摸逛青樓時,因為沒錢,被無情的老鴇子亂棍趕出。
想到這裡,木子俍有些傷感,她為了自己,終究是陪不成二哥哥了。
質子回國那天,夏國只派了兩個侍衛前來迎接,據說是國君病了,外戚掌權,他曾經最疼愛的兒子,便成了最不起眼的皇子。
木子俍牽著馬一直將他送到城門外,心頭憋了許多話,卻怕自己哭出來,一句都不敢再說。
李城揹著空空蕩蕩的包袱,除了一身換洗的舊衣衫,幾本常看的書,帶走的東西,便只剩下木子俍送給他的那把弓箭,那弓箭此時看著,和他的人一樣,曾經光榮顯耀,此時落魄孤寂。
回到夏國,他將面臨的難題,比之關在重山國中甚至更難,但是這條路,是他籌謀這麼多年必須要走的路,哪怕最後一無所成,功虧一簣。
木子俍牽著馬,一直走,送到城門外駐紮的守衛將她攔住,送到看著喜歡的人騎上馬匹緩緩離去,頭也未曾回一下時,忍不住還是哭了,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被人帶走,一下子空落落的,沒有著落。
哭過了,木子俍又安慰自己,只有他回去了,才能來求親,那一日他看著她,分明是說過這句話的,他向來說到做到,他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於是,木子俍又開始茶不思飯不想,整日待在宮裡等著夏國派人來的訊息,甚至二哥哥喚她出去玩時,都興致缺缺,沒有精神。
木子俍自己給自己斷定,她或許是得了相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