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良好的夜色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隔了老遠,康亭便見皎白的月光下,一個纖弱的身影坐在墓室的入口處,那樣子像是梔子花靜靜的開著,一陣風過了,拂過枝頭,便彷彿要將她折了,飄飄零零,落在地上。
康亭向前走了幾步,看見那盞鮮紅的燈籠忽明忽暗,在她身旁發著光,如一點螢火,想要照清楚前方的路。康亭記起有一次他看著她的眼睛,她說她看不到,燈籠可以為她照明,後來,他其實心裡隱隱,還有些責怪她殺了人,如今想起,他就像是一個酒足飯飽的人,不知道飢餓的人為什麼看著別人手裡的饅頭。
“卿卿。”
康亭隔了些距離,喚了一聲。
安卿朝著這邊望過來,音色柔柔的,如輕風拂過。“回來了?”
康亭“嗯”了一聲,坐在安卿身旁,抬頭看著天空的滿天星斗。
“就要到春天了。”
安卿像往常一樣,安安靜靜的聽著,彷彿她的心裡如同眼前一樣空洞,喜歡康亭同她講說一些所聽所聞的事情,為她的空洞之中描繪一些別樣的色彩。
“今天見了之前遇到的一個朋友,我的案子就是他查明的。”
“你……”安卿張口吐出一個音節,似乎接下來要說出的話十分艱難,便重新在喉間整頓一番,輕聲道:“若是案子撤了,你便回去吧。”
康亭聽著,覺得漫天星斗一暗,側過臉去望著身旁深愛的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前是我貪戀你的陪伴,便一直沒有讓你離開。如今你不再是戴罪之身,回到卞安才是最正確的選擇,留在這裡,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康亭低下頭,撿起一截樹枝,在地上胡亂的畫著,心頭彙集了千萬種情感想要宣洩,似乎只有手頭做著什麼,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安卿的聲音仍舊柔柔的,可說著說著,音色裡帶了幾分哽咽,卻又強使自己鎮定。。
“你我陰陽相隔,人鬼殊途,你離開之後,心裡有我我便知足了,若是那白家姑娘醒了,你就娶了她吧。”
咯吧一聲,康亭手裡的樹枝斷了,千萬情緒竟是化成了一絲委屈,悶悶道:“我的心你還不知道麼?為何又突然說這些。”
安卿抬頭望著天,入目有些隱隱綽綽,似乎旁人的眼睛永遠都是旁人的,她就算是搶了來,也不算明亮。
“你身上,有迷魂的味道。”
“她……”康亭言語一頓,見被說穿,如實道:“她想要移根去亂葬崗,我便將她送過去了。”
“你一直不太喜歡她,如今突然送她去亂葬崗,怕是她應下了你什麼條件吧。”
“是。”
康亭一時不知作何回答,知曉說謊,必然也騙不過安卿,只低頭應了一聲。
“她能讓你交換的,無非就是關於我的事情,如今你都知道了,你若選擇離開,我也諒解,或者,其實是我心裡盼著你離開,我身邊的 人都死了,我不想讓你也受到傷害。”
望著星空的安卿,將目光放到自己的衣襬上,看著蒼白的衣衫隨風飄擺,最後一句話說出的時候,自己都難以遏制的難過。
“不。”康亭深呼一口氣,心頭憋悶的想要顫抖,卻又隱忍了下來,語調不重,卻擲地錚錚。“我一定可以幫你的,相信我。”
林子裡一陣風過了,帶了些許春日暖陽留下的融融氣息,漫山林裡樹葉落地翻飛的聲音止了,似乎大地已然清醒,萬物即將復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