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阿福依舊沉浸在夢裡,夢中的她似乎經歷了一番顛沛流離的苦難,她哭過喊過,卻都無濟於事。
再從夢中醒來後,阿福不再像之前那樣害怕了,似乎感覺整個人都在慢慢的融入夢境,白日裡看見某些事聽見某句話,覺得自己似曾相識,腦海裡隱隱的某種回憶,在逐漸清晰。
大仙兒阿魚一直待她很好,關懷備至,甚至言聽計從,有些日子相處下來,阿福就算是一顆石頭心,也已被他融化了,可阿福感動之餘,心裡又隱隱的,對大仙兒有一絲牴觸,阿福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情感,胡思亂想到心煩的時候,就將兩個人住的院子打掃一番,或者坐在門口,邊看著門前那條通往青州城的道路上,零星路過的一兩個行人,邊和身邊的福金說一兩句閒碎話。
不管阿福此時心思繞的多麼複雜,其實日子過的總還是不錯的,大仙兒一天裡極少出去,阿福做飯的時候,他會在屋裡看書,不時抬頭望她一眼,阿福掃地的時候,他便倚在廊下,尋一把笛子吹一段小調,阿福洗衣的時候,他又會拿起水瓢,為花花草草澆上一瓢清水。阿福看著,想著書本故事裡,人們都將妖精一類講說的格外血腥可怕,但若像大仙兒這樣的行為姿態,分分明說是個神仙也不為之過。
他本就是天上的神君。
不知怎的,阿福腦袋裡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可回過神來細想,哪路神仙不修法術,不去造福蒼生降妖除魔,怎會有時間有空心,同她這小小的野丫頭在此鬼混,所以大仙兒一定就是她前些年放走的,那隻雪白雪白的耗子精。
其實前幾天的時候,瘋老頭朝糾曾來找過她,那時她正在路邊截住挑著擔子的貨郎,買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朝糾不知從哪裡湊過來,滿身風塵僕僕,像是剛趕了極遠的路,那一身原本看上去還像些樣子的衣服,如今破爛的還不如街頭要飯的乞兒。朝糾看到她以後,賊眉鼠眼的,將她拉到了一旁說話。
阿福當時認出朝糾,驚喜道:“難不成你的家也在青州?”再看看朝糾那一身破爛,疑惑道:“怎的?你家裡人不認你了麼?怎麼這麼狼狽?”
朝糾四下裡看了看,朝著阿福道:“先不說這個,你最近和什麼人在一起?”
阿福一聽這個問題,也四下裡看了看,知曉大仙兒身份不一般,便悄聲對著朝糾道:“那救了我的大仙兒將我買下來了。”說著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院子,“我們就住在那裡。”
朝糾捏著自己那幾根稀鬆凌亂的鬍子問道:“那貌美的耗子精?”
阿福細想這話雖然聽著不甚好聽,可細想說的也對,便如實點了點頭。
朝糾一副瞭然的表情道:“如此大妖,怪不得他下在你那院子外的結界我破不開。”
“結界?”阿福不明所以,“什麼結界?”
“你身無法力,自然察覺不出來,在你們住的那院子周圍,有一道十分強大的法力結界,那結界可以阻止任何外面的人或著妖魔神仙進去。”
阿福認為朝糾又在說癲狂話。“那我日日出院子,為何還能進去?”
“你的進去,自然是在那大妖的掌控之中。”說著,朝糾湊在阿福身側嗅了兩下,感慨道:“你和那大妖相處的久的,如今通身透著一股妖氣,若不是我之前認得你,單你這身妖氣,就要被仙郡剷除了。”
“仙郡?”阿福問道:“所有的妖仙郡都要抓麼?”
“危害蒼生的妖,自然要抓。”
“那像大仙兒那樣的妖呢?”
朝糾即刻點點頭道:“聽聞數百年前,那大妖血洗了許多村莊,妖性如此殘忍,自然要抓。”
雖然阿福自己對大仙兒的感情還有些迷茫,可是一聽朝糾要將他抓住,便有些不大樂意的撅起了嘴巴,扭身朝著他們居住的院子裡走去了,任朝糾在她身後追著喊了好幾聲,阿福也再沒有回頭。
阿福心思簡單,並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在朝糾和她說了大仙兒是闌珊橋下鎮壓的大妖之後,到了晚上,阿福便心裡憋悶不住,去了大仙兒的屋裡,朝著燈下看書的大仙兒,比直白更直白的問道:“你是闌珊橋下鎮壓著的……的……”
看著面前大仙兒出塵的氣度外表,阿福嘴巴里“妖精”兩個字,斟酌了許久都沒能說出口,總覺得這話說出來,有些玷汙了大仙兒本身。
正在阿福舌頭打著結猶豫的時候,聽得耳邊溪水潺潺似的聲音應道:“是。”
這一聲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驚的阿福倒吸一口涼氣,後退一步,朝著他道:“你,你,你不是要將梧桐鎮殺個血流成河麼?”
禹之放下書卷,看著阿福,“我為什麼要將梧桐鎮殺個血流成河?”
“說,說故事的,都是這麼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