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城已經下了雪,天寒地凍,路上的行人裹緊自己身上的衣物,縮著脖頸,步履匆匆。
阿珍站在屋子裡,挑起門簾,往外看了看,嘴上罵了一句“鬼天氣”,可心裡卻是喜滋滋地等不及要出門了。康五郎已經叫人備好了東西,在院裡見阿珍不怕凍地站在門邊,忍不住走上前嘮叨起來,“你怎麼傻站在這吹冷風?仔細凍著,快進屋去。”
阿珍朝他笑了笑,漾出兩汪梨渦,搖頭道:“馬上就要出門了,我就是來看看你,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康五郎也跟著笑,點頭道:“早就裝好了,那牛肉湯估計現在還熱著呢,娘子就是立刻想吃都成。”
阿珍笑得歡喜,嘴上卻不忘數落康五郎一句,“你當娘子是餓鬼上身呢?”
康五郎撓頭一笑,有些害羞,“是我說錯話了。”
阿珍有幾分傲嬌得輕哼了一聲,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與你說了,我現在就準備過去了,娘子定等著我呢。等阿郎從外城回來了,咱們再一道過去拜見。”
康五郎笑著說好。
阿珍臉上歡喜的神色瞞不過人,今日是她嫁給康五郎之後“回門”的日子。
之前陸清容自知道阿珍的心思之後,便說願意幫她成願,不過卻沒有主動去和康家提。是因為當時薛紹在西州根基不穩,清容若主動提了,不免有強人之嫌。況且清容拿自小陪著她的阿珍當半個親人,也是真心為阿珍打算了一番的。
康家是胡商,地位不比朝廷官員,但女子在這世道總是弱勢的一方,若不多考慮些,叫人拿捏總是容易吃虧。清容告訴過阿珍,若康五郎真的屬意她,要婚娶之意,要她與康家主動開口才可以。
阿珍事事都聽清容的,但也擔心康五郎不會為自己開這個口。
清容勸道:“我並無偏見,只是如今世風如此,他是男兒,這等事情怎麼能讓你一個女子先開口?萬一你們日後生了嫌隙,他還要反過來怪你是你強逼他的呢?”
阿珍覺得有理。
清容寬慰她道:“你別擔心,只要他是真心誠意的,我又何不樂見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不過自打突厥人作亂之後,阿珍和康五郎見面的次數就寥寥無幾了,難得見了面也是匆匆點頭,好不容易能說上話的時候竟然還是康五郎要被家人安排婚事之前。
康五郎守在薛家側門,要見阿珍。
阿珍聽他說了,康家長輩要他去敦煌,為他相看了米家的娘子。她一時笑不出來,問:“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康五郎低下頭道:“我不想娶她。”
阿珍很想挽留他,可她想著娘子說過女子在重要的事上要矜持些,於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別這樣,這是大的喜事,挺好的,你也到年紀了。我為你高興。你話說完了,我就先進去了。”
康五郎被她這吧啦吧啦的話說得心裡拔涼,“你就只是高興啊?”難得就沒有別的情緒嗎?難不成真是他自作多情?
阿珍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他要娶別人也就算了,還惦記著她的禮,阿珍想著便有些來氣,說話也大聲了些。“我不過是小婢子,能有什麼身家,你可別惦記我的禮金。”
康五郎白玉似得臉登時漲得通紅,“誰說要你的禮了!我特意來又不是為了這個!”
“那你來做甚?”
康五郎看著那張“心肝全無”的臉,心裡就憋氣,於是忍不住將心裡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我還不是惦記著來瞧你,我才不想娶她,我想娶誰你不知道嗎?”
阿珍轉過身,湊上去,直勾勾地盯著他問,“誰?”
康五郎後知後覺,一張臉卻是紅透了,他不敢看阿珍。
這可把阿珍急到了,“你不說我走了,我還不想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