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中旬的時候,雍城再次飄起了飛雪,給這座華麗雄偉的宏城披上了銀裝,更添幾分別樣的風情。
只是雪景雖好,卻也有人無心去賞。
柳玉娘再一次小產,沒能保住腹中的胎兒,御醫說是因柳玉娘身子虛弱,不宜生養。清容得知此事已是兩日之後,她與王氏再度進宮探望,可這一回柳玉娘雖難過,卻不似之前那般喪氣,毫無生機。她見到王氏和清容之後,竟還扯出笑來,反過來讓她們安心,她嘆道:“我是個無福之人,子女緣薄,想來也勉強不得。”
清容心中酸澀,一時竟不知如何勸慰,只好說起別的事來分散柳玉孃的思緒。
王氏與清容也不能在宮中久留,等到快離去之時,柳玉娘還惦記著四孃的婚事,她道:“四娘也及笄一年多了,雖開始來是有一番苦衷的,如今在我這裡耽擱了這樣久,我看過幾日我便讓她出宮去吧,整日和我這樣的人待在一處,總歸不好…怕沾了我的晦氣…”
四娘搖頭,低聲呵道:“賢妃何必這樣說自己?賢妃如今身子未好,又叫我怎麼能安心歸家呢?”
王氏也道:“是啊,賢妃就讓四娘照顧左右吧,等賢妃好些了,再說這些也不遲,也不急於這一時片刻的。”
開始也是因為開罪了謝氏,而不得不依了韋家的意思送四娘進宮來,其他人也不曾為難過柳玉娘,四娘如今留在宮中自然也不似之前那般驚險。
柳玉娘搖頭笑了笑,憐愛的看著四娘,聲音都有些淒涼,“其實她終歸還是要離開的,這宮裡又是什麼好地方?四娘本就是個不愛約束的人,這一年過得如何,我看在眼裡,何必讓她因為我再多耽誤?”
四娘聞言也很是傷心,她道:“照顧賢妃是我情願之事,如今賢妃這樣,我就算出宮亦是心中不安,故想留下來再陪陪賢妃一段時日,只為能夠報答賢妃多日來對我的恩情。”
清容大約也明白四孃的心思,她性子拗,既認定的事,便是無論如何也要去做的,清容也勸道:“賢妃身旁無親人照料,我們也總是不放心的,何況四娘若是真這樣走了,只怕也是心中掛念,賢妃不若成全她一番心意。”
柳玉娘私心自然是想四娘能夠多留些日子,可是她總不能因自己耽誤四娘,也擔心四娘並非真的情願留在自己身邊。如今聞言,心中感動,不覺落了淚,她點點頭,哽咽道:“你有這份心,我…我很是知足了。”
最後幾人說了一番之後,四娘還是要在宮裡待上一個月,柳玉娘打算在上元節之前,和皇后請恩准清容歸家。
陸家對這門婚事的意思,崔辰鈺也心中有數,但因柳賢妃的事,他只是先登門拜訪,而推遲了納采問名的日子,欲等上元節前再作安排。
正月初十,崔辰鈺向皇后求了恩典,欲娶秘書丞陸文中之女陸清然為妻。
清容不知他與皇后是如何說的,但最後皇后應允了他的請求,特行賞賜,賀兩人新婚之喜。
一時之間,宮內宮外都傳遍了這個訊息,這樣的喜事彷彿也掃去了籠罩著咸寧殿數日的陰霾,好似人的悲與喜可以在幾日之間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到底是悲喜不同的。
可在宮內的四娘在聽聞此事之時,卻並沒有起初那樣想得高興,她甚至有些排斥…
柳玉娘知道這事之後,比清然要高興得多,她彷彿一掃病態,整個人也來了精神,要翠菀清點庫房,好為清然置辦嫁妝,想著如何也要送出一份厚禮才是。
她比劃挑選著首飾器皿,只是在一旁的清然卻有些心不在焉,柳玉娘笑了笑,以為她是高興壞了,問道:“怎麼了?可是在想崔舍人?還未出嫁,便心飛出去了不成?”
四娘一時羞赧,辯解道:“沒有…”
柳玉娘打趣道:“好了好了,就算是有也不是什麼跌面子的事,在我面前,你倒還不好意思起來了?”
柳玉娘其實之前早有猜測你和崔舍人的事,清然卻說沒有此事。如今看來,這兩人是早有打算了。
四娘不好意思說話。
柳玉娘笑得欣慰,“日後你嫁給崔舍人也是個有階品的命婦了,逢年過節也可以進宮裡來,我也有機會再見到你們姐妹了…”
四娘微笑道:“賢妃若是想見我與阿姐,我們便常來賢妃這,只是怕倒時候賢妃都厭煩了我們。”
“怎麼會?小狹促鬼!你們嫁了人總是不比從前,管理家宅,與親人族人來往,樁樁件件都有得忙…三娘倒還好了,如今也不是她當家,上頭還有婆婆大嫂頂著,可你卻不同,你嫁進去便是當家娘子,要管家做主,我呀倒是怕你整日忙著是分身乏術,腳不沾地,常來也是不容易的,不過這也不打緊,你們能來啊我就很高興了,雖不常見,惟願我們三人皆能諸事如意。”
四娘抬眸,看著柳玉娘溫暖明亮的雙眸,像極了某個人…她想起前兩日她無意得知的事,眼神一時有些默然,低聲說道:“玉姐姐,不知道為何,我只是、只是突然有些…不想嫁給他。”